黃姚武豪言壯語說的溜,但心里卻在打鼓,半個班的二線守備部隊守島步兵,拿什么去和核潛艇死磕,374島不到一平方公里,連個轉圈的空間都沒有,不,有!前輩們挖的山洞倉庫就是最好的藏身地點,敵人進去兩眼一抹黑,而五個戰(zhàn)友卻無比熟悉,閉著眼睛都能走。
“咱們來個上甘嶺!”黃姚武說,“帶上武器和電臺,水壺裝滿,撤到坑道里去!
連長一句話大家就心知肚明,把壇壇罐罐都丟下不要,只帶了步槍和水壺,潘興背著小八一電臺,押著俘虜進入山腳下的海軍倉庫大門,進去之后把門反鎖死,又在門后面堆了一些雜物和箱子,這才略微放心。
“這扇鐵門起碼要重炮才能轟開!秉S姚武說,“回頭再掛幾顆手榴彈,咱們來個坑道戰(zhàn)加地雷戰(zhàn),讓他們有來無回,潘興,你,馬上聯(lián)絡團部!
有了信心滿滿的指揮員,戰(zhàn)士們的斗志又燃燒起來了,他們先打著手電把俘虜帶到一間倉庫,找了根尼龍繩反綁起來,然后正式開始布陣,用空罐頭盒擺在各個交通要道和拐彎處,敵人黑燈瞎火摸進來難免引發(fā)動靜,那么等待他們的將是一頓手榴彈。
潘興把電臺架上,天線伸出去,開始呼叫團部,這是一臺15瓦八一小型短波電臺,光纜故障時使用的備用電臺,但是潘興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戴上耳機全是雜音,無疑是遭到了電磁干擾。
“聯(lián)系不上!迸伺d果斷放棄了努力,加入到布防工作中,小八一電臺是七十年代的產物,美軍核潛艇上用的高科技設備干擾短波通訊易如反掌,374島周邊已經成了電磁風暴區(qū)域,電波發(fā)不出去,也收不到。
五個人忙活了半天,終于把陣布好了,只等敵人上門,大戰(zhàn)在即,每個人都腎上腺素上升,激動不已。
“同志們,一場硬仗!秉S姚武說,“給家里留句話吧。”
這話說的悲壯且實際,真打起來未必能贏,出現(xiàn)傷亡甚至全軍覆滅都是有可能的,把俘虜交出去或許能避免這一悲劇性結果,但每個人心里都憋著一口氣,他們都是命運的棄兒,是本部隊不要的貨色,被發(fā)配到374島來,雖然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但內心深處是悲涼的,委屈的,每個人都需要一場血戰(zhàn)來證明自己,洗刷自己,所以,此戰(zhàn)他們誓死不退。
黃姚武拿出小本本,給大家撕了幾張紙,一支筆輪流寫,輪到傅平安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寫什么,也許自己陣亡的消息傳到羅瑾等人的耳朵里,他們會有些許的愧疚吧,也許有人會良心發(fā)現(xiàn),把那個不清不白的案子重新審理吧,不過這些念頭轉瞬即逝,大丈夫馬革裹尸,還想這些婆婆媽媽的干嘛,他想了想寫下一段話:
爸媽,弟弟: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壯烈了,島上有我一份曬好的海貨是留給你們的,可能會有撫恤金,不知道多少,給爸爸看病用吧,媽你要注意身體,東生別老打游戲,好好學習考個大學,時間緊迫,不多寫了。
此致敬禮
傅平安
2010.8.15
遺書寫好之后,統(tǒng)一放在鐵盒子里密封好,外面又裹了好幾層油布,大家似乎解決了后顧之憂,悲壯的氣氛稍減,黃姚武看看表,已經過去一個鐘頭了,敵人竟然還沒有動靜,他們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失蹤,這只說明一個問題。
敵人的指揮官是個沉得住氣的老手。
忽然對講機響了,一陣沙沙的電噪之后,傳出寶島口音的國語:“喂喂,聽得見么?”
大家面面相覷,五個人全在這里了,附近也沒有漁民,那么在說話的肯定是潛艇上的美軍了。
島上用的是福建產的北峰牌民用對講機,使用的是V段136-174MHZ 頻率,沒有任何保密性可言,因為對講機本身功率很低,只有五瓦,所以無法和大陸聯(lián)系,只能在島上使用,美軍核潛艇上裝備著全球最高精尖的監(jiān)聽設備,此前大概捕獲過他們的對話,但是沒當回事,現(xiàn)在有人被抓就想起來了,這一招還真是高明。
黃姚武拿過對講機應答:“聽得見,這里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山守備區(qū)海防團九連,通報你們的番號,國別,OVER。”
他推測電磁干擾有可能中止,示意潘興再次聯(lián)絡,可是潘興戴上耳機就搖頭,敵人依然在用大功率同頻信號源干擾通信,只保留了V段用于對話。
寶島口音回答:“我想和我們的人通話,就是約翰.斯普魯恩斯,我首先要確定他的狀態(tài),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對話。”
這話說的委婉,有點家屬和綁匪談判的感覺,意思是如果肉票死了我就不談了,黃姚武打手勢讓傅平安把人帶過來,傅平安拿了手槍和手電,去隔壁打開門,手電光照耀處,斯普魯恩斯正在混凝土墻上磨反綁著手腕的尼龍繩呢。
傅平安忍住揍人的沖動,將人提過了來,黃姚武拿著對講機按住發(fā)射鍵:“你,說話!
斯普魯恩斯會意,用英語說了簡短兩句話,意思是自己身體狀態(tài)很好,沒有受到拷打和虐待。
寶島口音說:“非常感謝你們給與斯普魯恩斯的禮遇,現(xiàn)在談談我們雙方面臨的問題,我們需要索回一位同袍,你們需要安全保障,我們雙方有很多共同語言,其實是可以當朋友的,你說是么?”
黃姚武說:“別廢話,海底光纜是你們切斷的么?先給我接上,再談別的!
寶島口音說:“海底光纜是我們切斷的,你們的電臺也是我們屏蔽掉的,這是為了保障你們的安全,把人還回來,你們五個人會得到一萬美金的酬勞,這是你們軍餉的很多倍,舉手之勞就能得到巨款,我想這個建議很值得考慮!
高小波插嘴道:“一萬你打發(fā)叫花子呢,得加錢。”
黃姚武瞪了高小波一眼,后者嬉皮笑臉道:“我逗他們玩呢,這個俘虜千金都不換!
“錄音。”黃姚武輕聲說,祝孟軍翻出錄音筆,雙方繼續(xù)打嘴仗,黃姚武的打算是錄下對話作為證據,但是對方很聰明,始終不提自己的身份。
傅平安覺得不大對勁,他是看慣了各種美國大片的,美國軍人在全球到處插手,挑起戰(zhàn)爭,他們是經常實戰(zhàn)的軍隊,而且絕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憑電影得來的經驗,也不能相信他們會拿美元來贖人。
一個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傅平安擰開手榴彈的蓋子,戳開保險紙,挎著槍出門,他沒打手電,站在黑暗中側耳傾聽,坑道里很靜謐,任何細碎的聲音都會被放大,
果然有腳步聲,非常輕,不是傅平安這樣度過無數個萬籟俱寂孤獨無眠夜的人是無法聽到的,這讓他很害怕,要知道坑道系統(tǒng)非常復雜,想在短時間內摸上來很困難,至于大門是怎么被打開的,他現(xiàn)在沒時間去想。
敵人在下方,轉過兩層樓梯就到,這是混凝土澆筑的盤旋樓梯,墻壁上有孔洞,方便向下投擲手榴彈,傅平安來不及報告連長了,拉出手榴彈拉環(huán)投了下去,立刻蹲在捂住耳朵。
但是沒有爆炸聲傳來,這枚幾十年前的手榴彈也許是受潮失靈了,總之沒炸響,不過把敵人嚇了一跳,槍聲響起,是和八一杠截然不同的槍聲,噗噗噗的連射聲,應該是裝了消音器的效果,子彈打在混凝土壁上,碎渣四濺,這種情況下無法精確還擊,傅平安也只能伸出槍來朝下面摟火,只求擋住敵人進攻的步伐。
這是他第一次對著人開槍,嚴格來說是對著有人的方向開槍,實戰(zhàn)和打靶的差距太大了,尤其是近距離作戰(zhàn),打的就是經驗,對方不冒頭,傅平安只能火力壓制,打的全是長點射,一個彈匣三十發(fā)幾秒鐘就扣完了,他幾乎是哆嗦著掏出實彈匣,好在練了無數次的肌肉記憶還在,拿實彈匣磕掉空彈匣,順勢卡上去,空倉掛機回膛,接著摟火。
很快戰(zhàn)友就出來支援了,潘興和高小波拿著自動步槍一陣亂射,暫時壓住對方火力,忽然下面一聲巨響,氣浪撲面而來,是那枚大爺輩的枚手榴彈遲了一分鐘炸響。
下面頓時沒動靜了,大概突襲的特戰(zhàn)隊員被炸死了,但戰(zhàn)友們不敢貿然下去查看,高小波又丟了兩枚手榴彈下去,炸完之后,所有人的耳朵都暫時失聰了,腦子都震得嗡嗡的。
“炸透點,放心!备咝〔ù舐曊f。但別人都聽不見,只能靠手勢溝通,現(xiàn)在需要有個人下去看看,傅平安自告奮勇,端槍下樓梯查看,其他人在上面掩護。
下到第二層,滿地狼藉,墻壁都被炸花了,但地上并沒有尸體,也沒有血跡,看來敵人的防彈衣等級很高,67木柄手榴彈靠的是鑄鐵破片,炸開來沒幾片,炸不死人很正常。
這是真刀真槍的第一仗,算是險勝,但沒人慶幸,他們都是沒經過實戰(zhàn)的兵,而對方很可能是在伊拉克阿富汗見過血的老兵,受過專業(yè)的室內近距離作戰(zhàn)訓練,想消滅他們太難了。
傅平安的手電光鎖定地上一堆子彈殼,黃銅色亮晶晶的,比自己用的步槍彈殼小很多,是九毫米手槍彈殼,剛才一陣短兵相接,雙方都在拼命傾瀉子彈,地上至少有一百多枚子彈殼,可見戰(zhàn)斗之激烈。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那些非洲兵為什么把槍舉在頭頂開火了
雖然敵人被暫時擊退,但也暴露了一個問題,敵人知道我方的位置,潘興判斷說可能是無線電定位,通過我們的對講機信號摸過來的,島上使用的是民用頻段,毫無保密性可言,敵人又有懂漢語的人,所以黃姚武下令,立刻棄用所有對講機。
他們帶著俘虜轉移到另一層隱藏,黃姚武讓大家檢查身上的剩余彈藥,居然只剩下五六十發(fā),倉庫里子彈雖多,彈匣不夠,能隨身攜帶的子彈就少,手榴彈一顆不剩,倒是兩把五四都有三個彈匣。
“節(jié)省彈藥,潘興,還有什么辦法和上級聯(lián)絡?”黃姚武臨危不亂,很具備一個優(yōu)秀基層指揮員的素質。
“海底光纜要看是怎么斷的,如果只是簡單切斷,是可以重新連接的,只是需要時間!迸伺d說。
黃姚武考慮了一下否決了這個提議,水下作業(yè)較為困難,而且敵人如此狡猾,很可能在附近蹲守,他們抓我方一個人,就只能交換俘虜了。
“其他辦法……我想想,只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迸伺d眉頭緊皺,“敵人進行電磁干擾,任何常規(guī)手段都失去了效力,唯有最原始的辦法,你們聽說過烽火戲諸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