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帝年過而立也未曾立后納妃,成武十年,成武帝接肅親王嫡次子李鈞入宮教導,成武十三年,成武帝正式更改玉牒,過繼四歲的李鈞為皇子,自此之后成武帝親自教導李鈞,再未過繼旁的宗世子入宮。
成武二十三年,成武帝下旨冊封皇子李鈞為皇太子,正式入主東宮。
朝野上下都知道,國本已定,那些從前還想著陛下有一天可能回心轉意立后納妃,綿延皇嗣的朝臣也徹底死了心。
成武二十五年夏
正陽宮的外的宮道上,一身明黃的少年腳步匆匆,仔細看那懷中似乎揣了一本什么東西,他不用通報便直接進了這正陽宮,侍衛(wèi)看見是他也未曾刻意通稟,這宮內除了皇帝陛下,能穿這一身明黃的也唯有太子李鈞了。
往常這個時候宋離都靠在樹蔭下的軟塌上養(yǎng)神或是看書,此刻李鈞卻沒有看到人,正巧看到張沖便問道:
“張翁,義父呢?”
張沖的目光在太子殿下懷里的東西上一頓,唇角微勾,猜到了小太子這急吼吼地是來做什么了,笑著答道:
“殿下和世子種的那顆檸檬樹這幾日葉子黃了,侯爺這會兒正找了人過來看,在后院呢!
小太子緊接著問了一句:
“義父身子可好些了?”
“風寒好些了,只是這幾日還是有些咳嗽,顧太醫(yī)說養(yǎng)著就好。”
李鈞面上這才露出笑意,快步向著后面的小花園走,就見那一身革絲寬袍的人正被小太監(jiān)扶著站在花圃中,寬大的衣袖都挽了起來,露出了細瘦蒼白的手腕:
“義父!
宋離回頭,雖然歲月格外優(yōu)待美人,但是畢竟過了這么多年,他的眼角鬢邊還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是那優(yōu)越的骨相還是讓他清貴一如從前,李鈞也不在乎這花圃泥濘,跟著就下來了,手自然地扶住宋離的手腕。
宋離笑著看他,拍了拍他的手問:
“這會兒怎么過來了?沒和小石頭一同上課?”
提起這個小太子的小臉都垮了下來,低著頭,偷偷將懷里藏著的折子露出了一角來給宋離看,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他:
“義父,救命!
半刻鐘后,宋離換了一身干凈的錦袍坐在了內室的軟塌上,張沖奉上了藥茶,他微微呷了一口便對著一旁的小太子招手,李鈞立刻上前,掏出了折子:
“義父,這是父皇分下的折子,這一本我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兩天父皇為了鋪設鐵軌一事心情不好,您教教吧!
宋離眉眼帶笑,連著一旁的張沖都抿了唇,很顯然小太子不是第一次來求救了,這說起還是因為陛下這培養(yǎng)儲君的方式與歷朝歷代的君王都有很大的不同。
李崇一直覺得光靠老師教,光學不練是學不出什么真本事的,所以從李鈞十二歲開始,便一邊找太傅給他授課,一邊讓他開始看朝中大臣上的折子。
開始的時候自然都是一些淺顯易懂的折子
,這些折子不光要看,還要說出些自己的想法,那些太子太傅可以為太子傳授治國之道,可以教授書本上的學識,但是卻不能看朝臣給陛下呈上的折子,而太子于折子的見解更不是他們能聽的。
所以太子在實踐方面的老師自然就只能是當今的皇帝陛下,前兩年李崇確實非常耐心地教授,李鈞也確實頗得要領,這就以至于從年初開始皇帝陛下找到了偷懶的方式,那就是一些非緊要的折子直接交給太子看,他不看,李鈞覺得可行的可以直接交給內閣擬旨,他只會得空抽查。
這樣的結果就是皇帝陛下空閑的時間多了,而小太子壓力山大,每天不光要去上書房上課,去同武教習練習騎射,還要分出時間來看折子,要知道這看折子可不同于從前看完只和父皇說說見解的時候了,從前他可以說錯,最后自有李崇決斷,但是現在他可以直接決定結果,這就不得不慎之又慎。
小太子再是嫻熟,也只有十五歲,有些事兒叫的準,有些事兒叫不準,涉及朝政太子太傅也不敢僭越,李鈞有問題便會問李崇,只是近些時候因為鐵軌一事朝中爭執(zhí)不下,李崇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所以小太子便學會了另辟蹊徑。
不敢去父皇那里觸霉頭,可以來問義父,反正小的時候都是義父教他的,最重要的是義父比父皇耐心多了,關鍵的時候還能擋住父皇保護他。
所以自年初開始,小太子來這正陽宮越發(fā)的勤了,不過他也知道義父身體不好,若不是實在拿不準主意也不會來問他。
宋離低頭瞧了折子,問了問眼前的孩子的想法,又側面引導他完善了一些想法,但是最后卻還是將決定的權利交給李鈞,因為他知道李鈞早晚有一天要獨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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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折子宋離才仔細打量眼前的孩子,黑了也瘦了,尤其是都有了些黑眼圈,關切地開口:
“怎么瞧著都有眼圈了?是不是這幾日沒睡好?()”
沒有,就是父皇讓人拿了些地方官員的折子過來,我對地方官員不熟,所以查了些戶部的履歷。⑨()_[(()”
宋離只以為李崇是想讓李鈞熟悉地方政務:
“哦,你對京務了解多了,換些地方的折子也好!
卻不想聽了他這話小太子垮了小臉:
“不是換成地方的折子,是在原來的折子外多加十本地方折子!
宋離有些震驚抬眼:
“他讓你一天看三十本折子?”
從年初李崇偷懶就每日分給李鈞二十本折子,這又加了十本?饒是宋離都覺得李崇太不靠譜,孩子畢竟才十五歲:
“是不是太累了?義父一會兒和你父皇說,讓他少給你幾本!
這話才落下,外面便傳來了腳步聲和宮人的問安聲,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身玄色龍袍的成武帝,他進來目光就看向了兒子:
“又偷著告什么狀呢?”
“父皇,我可沒有告狀!
宋離想起這幾日李崇回來的都早一些,原
() 來是將折子都分給了孩子,不由得有些好氣又好笑:
“你也不怕累壞了孩子,三十本折子是不是太多了?”
李崇大咧咧地坐下來,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侯爺,接過張沖遞上來的茶來了一口:
“那你怎么不怕累壞了我呢?三十本折子有一半都是內閣擬過旨意的,多什么多,這點兒折子都嫌多,日后當了皇帝怎么辦?”
李鈞偷著瞄一眼義父,期盼他能再堅持一下,但是兒子那點兒小伎倆哪能瞞得過李崇,他當下裝作沒看見他這求助的小目光,眼神落寞地開口看向了宋離:
“你想想我在他這么大過的是什么日子?內憂外患,朝不保夕,親政之后哪天不是大幾十本折子的看?我和你說,我這個年紀的猝死率可是很高的,昨天看折子都覺得心跳加快,你忍心讓我每天看那么多折子嗎?”
皇帝陛下的目光可憐極了,太子殿下的牙都要咬碎了,昨天看折子心跳加快確定不是你罵人家戶部侍郎假賬做的太明顯,罵的上頭了嗎?
若不是顧及他還喊一聲爹,他絕對要將這裝可憐的人打出去,怎么可以這樣騙他義父?他轉過頭去,就見他英明神武的義父神色動搖了...
“不舒服?怎么不傳太醫(yī)呢?折子壓一壓也沒關系,你和鈞兒都不能累壞了!
“行吧,你義父心疼你,每天少五本京中的折子!
李鈞嘆了口氣,心底大呼自家爹太狡猾,五本京中的折子本就不費時間,費時間的是那些地方的折子啊....
小太子耷拉著腦袋開口:
“謝謝父皇!
張沖瞧著眼前這天下頂尊貴的幾人,低頭默默數著手臂間的拂塵半句話也不敢說,眼前這皇帝和太子的關系真是歷朝歷代都難以見到,當皇帝的半點兒沒有防著太子結黨深涉朝政的心思,當太子半點兒沒有做太子該避的嫌,反而日日恨不得被當成半個皇帝使喚,真是活久見了。
電燈泡很快就被皇帝陛下給打發(fā)了,然后毫不見外地霸占宋離的半張軟塌,宋離白了他一眼:
“你真是個老狐貍,鈞兒這一晚又要熬夜了!
李崇端過來一盤瓜子抱著嗑:
“當皇帝哪有那么容易?這小子的環(huán)境太安逸了,若是現在不讓他自己拿主意磨一磨,容易養(yǎng)成處事優(yōu)柔的性子,現在讓他斷一斷折子都覺得壓力大,日后面對偌大江山,真正需要他獨斷超綱的時候怎么辦?難道讓我從地底下爬起來給他當主心骨嗎?”
宋離沉默了下來,他們都知道,大梁已經走上了一條迅速發(fā)展的軌道上,日新月異,朝野動蕩不斷,這是可以預見的。
一代君王有一代君王的責任和使命,這條路從李崇起始卻不會在李崇這里終結,想要后世安穩(wěn),大梁的繼任君主必須有手腕有膽氣,甚至有與朝野為敵的魄力。
“你說的對,鈞兒要走的路還長呢!
感慨的侯爺沒有看到一旁的皇帝陛下那高高翹起的唇角。
哼,折子?我是不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