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鐘揚和彭可詩還沒過來,江岌坐在排練室的高腳凳上,抱著吉他修改樂譜。
樂譜改了一小節(jié),他動作停頓下來,對著樂譜微微出神。
人的念想就好像火星一樣,放置不理,沒多一會兒自己就熄滅了。
可一旦有風(fēng)吹過,或是澆上那么一點汽油,這火星便會迅速被點燃,形成燎原之勢。
“請秦青卓助唱”這個念想,在江岌上次提過、而秦青卓明顯想要避而不談之后,原本在江岌這兒就差不多熄滅了,但經(jīng)由昨晚的酒精潑過來,又好像重新燃起來了。
而且燃得很烈,將他腦中別的想法都灼燒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這一個念想。
腦中時不時浮現(xiàn)出秦青卓睡袍敞開、露出全身遍布的吻痕,低聲吟唱著《Burning》的樣子,還有秦青卓坐在酒吧的唱臺邊,閉著眼睛輕聲哼唱《Dying in the sun》的樣子。
秦青卓唱歌的樣子很美,音色也很美,美到讓人挪不開眼。
如果說平時的秦青卓看上去更偏向沉靜的、溫和的,那么唱歌時的秦青卓則看上去是明艷的、蠱惑人心的……江岌以前是不相信“有人天生為舞臺而生”這種話的,但放到秦青卓身上卻顯得毫無違和感。
想請秦青卓做助唱。
想看到秦青卓上臺唱歌。
想聽到秦青卓一字一句地唱出自己親手寫下的旋律和歌詞。
然而這事兒只要一提起來,秦青卓就會肉眼可見地躲閃和抗拒……
以往江岌想到什么就會去做什么,但這次他卻有些舉棋不定。
江岌放下吉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開始專心地琢磨起這件事來。
秦青卓在他面前一共唱過兩次歌,唱《Dying in the sun》那次,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么親密。當(dāng)時秦青卓原本在閉著眼睛唱歌,在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之后,就忽然停了下來,眼神也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上,這說明秦青卓那會兒極有可能忽然耳鳴發(fā)作。
但昨晚不一樣,即便看到了自己的靠近,秦青卓還是很放松地唱了下去,《Burning》那幾句其實音很高,但他卻唱得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還有,那次在音樂節(jié)上,林棲沒打招呼便把秦青卓拉上了臺、讓他唱歌,秦青卓雖然沒唱,跟臺下互動和彈吉他時的狀態(tài)卻很好;而施堯不按流程走的那次,秦青卓的耳鳴卻發(fā)作得極其嚴(yán)重,幾乎快要在舞臺上昏倒過去。
而如今《躁動吧樂隊》換成了夏綺做導(dǎo)演,秦青卓在自己面前也可以完全放松下來,江岌略微出神地想,那是否說明,想要促成這次舞臺合作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身后,排練室的門被推開,雜亂的腳步聲和鐘揚的聲音一并傳了進來:“你們那張同名專輯我可太喜歡了,有一陣子天天循環(huán)播放……”
江岌轉(zhuǎn)過身,看見林棲和彭可詩、鐘揚一起走了進來。
“誒,”林棲抬手跟江岌打了聲招呼,“早啊江岌。”
江岌直起身,對著林棲叫了聲“棲哥”。
“來吧,聊聊決賽的事兒,”林棲也不多說廢話,直入正題地問,“樂譜有了么?”
“有了,”江岌把樂譜遞給他,“沒完全定下來,排練的時候會再改改。”
“理解,我先看看!绷謼噙^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坐啊,都是一個工作室的,又是朋友的男朋友這種關(guān)系的,就別拘束了吧!
聞言,鐘揚和彭可詩都笑了起來,林棲這話讓氣氛迅速活絡(luò)起來。
大致看了一遍樂譜,林棲抬起頭問:“你們對這場合作有想法么?”
往常這種時候,一般都是江岌站出來說話。
但這次他卻沒立刻答,垂著眼睛,像是有些走神。
幾秒之后,正當(dāng)彭可詩要替他答時,江岌抬眼看向林棲,語速稍慢地開了口:“如果我說,我其實想請秦青卓做助唱,會不會替他把人給得罪了!
聞言,其他三人皆是一愣,彭可詩和鐘揚向他看過來一眼。
幾秒之后,林棲先笑出了聲:“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你們怎么不請青卓來助唱,后來又覺得你們可能想請也請不到……”他看著江岌抬了抬下頜,“怎么著,覺得有戲?”
“想試試!苯鐚嵉,“但也確實不一定能請到!
他說完,又看向彭可詩和鐘揚,“你們有想法就說!
“我是挺想跟青卓哥合作的,”鐘揚撓了撓額角,語氣猶疑,“但從上次來看,青卓哥好像不怎么想跟我們合作啊……”
“他不是不想,”彭可詩看他一眼,“是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決定了他想不想!
這話說完,彭可詩又看向江岌,“江岌,你確定青卓哥還能上臺唱歌么?”
江岌“嗯”了一聲,沒多說什么。
“這事兒吧,你不用考慮我,”林棲這時開口道,“以我跟青卓這交情,沒什么得罪不得罪這一說,你要是能說動他來給你們助唱,我舉雙手贊成。不過江岌,你也得有點心理準(zhǔn)備,青卓應(yīng)該挺不好請的,上次音樂節(jié)我讓他上臺唱歌,你也看到結(jié)果了!
林棲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樣吧,我這邊還是準(zhǔn)備著,如果你能說動青卓,那就青卓上,如果最后成不了,我就給你們做個備選,行吧?”
“嗯,”江岌說,“謝了棲哥!
鐘揚也插進話來:“棲哥你人也太好了……”
“一點小忙而已,”林棲笑了笑,“來,討論一下合作形式吧,反正不管最后是跟青卓還是跟我合作都用得上。”
跟林棲討論起來效率挺高,林棲組樂隊多年,舞臺經(jīng)驗比糙面云豐富得多,過程中提出了不少實在的建議。
中間休息時江岌從排練室出來,徑自走向走廊盡頭秦青卓的工作間,推開門,秦青卓正靠著窗臺跟夏綺打電話。
“這事兒你就不用謝我了吧,就算我不讓喬伯跟公司高層推薦你,這導(dǎo)演的位置也落不到別人頭上,再說……”
江岌走到秦青卓面前,低頭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原本秦青卓還在說著話,但被江岌的這一下親吻打亂了節(jié)奏,頓時卡了一下殼,頓了頓才接上后半句,“……再說監(jiān)控的事情你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江岌,江岌則得逞似的無聲勾了下唇角,然后抬手抱住了他的腰,下頜抵在他肩膀上等著他講完這通電話。
于是秦青卓就這么一邊跟他抱著,一邊跟夏綺打著電話:
“決賽助唱啊,他們請了林棲。”
“別,我就算了吧。”
“你好好做導(dǎo)演,這幾天估計又有的忙了!
……
又聊了一會兒,秦青卓掛斷了電話。
他抬起手,上下摸了摸江岌的后背:“跟林棲聊過了?”
“嗯,”江岌仍抱著他,“綺姐說什么了,決賽賽制會變么?”
“肯定不會啊,”秦青卓笑了一下,“樂隊都已經(jīng)請好了助唱,這時候改賽制未免也太得罪人了,而且夏綺說,高層看上去也挺滿意這個賽制,畢竟能吸引一大波流量,你們就跟林棲好好排吧,據(jù)說城市坍塌那邊可是請了個挺有人氣的助唱!
“那你剛剛說我們請了林棲做助唱,她什么反應(yīng)?”
“她能有什么反應(yīng),都是熟人……就讓你們好好排練,不要輕敵!
“但我聽她好像說了句,干脆你就自己上。”
“就隨口開了句玩笑!鳖D了頓,秦青卓又說,“再說都定下林棲了,你們剛剛還聊過了,這會兒要放他鴿子可不厚道啊!
“我剛剛跟林棲聊的就是這件事,”江岌松開了抱著秦青卓的手,直起身看著他,“他說,如果我們能說服你來助唱,他舉雙手贊成!
“這個林棲,開什么玩笑,”秦青卓笑笑,有意將語氣放得輕松,“這事兒你別管了,一會兒我找他一趟去,簡直就是擾亂軍心……”
“但我覺得夏綺和林棲都不是在開玩笑。他們應(yīng)該跟我想的一樣,之前施堯是導(dǎo)演,你如果給我們做助唱,施堯說不定又要搞什么小動作,但現(xiàn)在導(dǎo)演換成了夏綺,沒有比這個更適合讓你重新開口的舞臺了!
江岌看著他,挺認(rèn)真地說,“所以秦青卓,我想邀請你做我樂隊的決賽助唱,可以嗎?”
秦青卓垂眼,不像在思索,更像是在逃避江岌的視線。
“說話!币娝粦(yīng)聲,江岌用手指輕輕揉搓了一下他的耳廓,“這幾天耳鳴過嗎?”
“怎么還搞得鄭重其事的,”秦青卓這才笑了笑,接著搖頭,仍是拒絕,“江岌,我真的不適合做這個助唱,都已經(jīng)退出節(jié)目了,又以助唱的身份回去,你覺得合適嗎?再說了,你們跟林棲努努力,想贏城市坍塌,勝算還是不小的,真要是跟我合作了……”
他抬眼看向江岌,眼神里摻了點逗弄的意味,“你還想不想看我穿旗袍了?”
“想看,”江岌說,“但也想你做助唱!
“你怎么不想看我穿著旗袍做助唱呢。”秦青卓笑了一聲,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低聲說了句,“一會兒我約了人談事情,時間有點不夠啊……”
“不夠什么?”
“你說不夠什么,”秦青卓抬眼看著他笑,手指探進他的衣服里,在他腹肌上輕輕彈了一下,然后湊近了吻了下他的耳垂,“噓……別說話了!
剛開葷不久的少年是如論如何都經(jīng)不起挑逗的。
起先江岌還試圖與欲望作對,扣住秦青卓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
但秦青卓手腕被扣住,手指卻還不老實,很輕地?fù)纤母辜。不停地湊過來吻他,存心不想讓他說正事。
一來二去地,江岌身體里的火就完全被拱了出來。
從最初的“秦青卓你別動”、“你別撓我”、“你聽我說話”,到后來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就只顧得上說出“秦青卓”三個字。
中間秦青卓還故意使壞地收回了手,說了句“那我不動了”,等到江岌主動湊過來吻他,扣著他的手腕捉回去,他才笑著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工作間跟閣樓的密閉性完全不同,隔音也差了許多,走廊上有人走過,江岌意識到來時沒關(guān)門——畢竟他是來找秦青卓聊正事的——于是腳步聲每靠近一點,就是對神經(jīng)的一下刺激。
這種擔(dān)心暴露的刺激感像是欲望的助燃劑,外加秦青卓今天手法直接,專挑刁鉆的地方來,在這種強烈的雙重刺激下,江岌的臨界點比以往來得要更早一些。
饒是如此,秦青卓也差點耽誤了跟人約好的時間。
擦干凈手指,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嘖”了一聲:“看來路上得快點了!
“也別太快,”江岌的嗓音還摻著點啞,“注意安全。”
“知道!鼻厍嘧坑譁惤橇怂幌,幫他拉好了拉鏈,轉(zhuǎn)過身去拿衣架上的大衣。
大衣搭在手肘上,他走出工作間,關(guān)門前不忘跟江岌說一聲“好好排練”。
門關(guān)上,江岌仰頭靠上窗戶,還沒完全從那種刺激的余韻中緩過來。
明明是想來聊正事的,結(jié)果正事沒聊成,反倒聊成了情事。
能看出來秦青卓就是在有意轉(zhuǎn)移話題,但這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未免也……太犯規(guī)了。
身體里的感覺漸漸褪下去,江岌輕輕呼出一口氣。
算了,反正還有時間,這次沒聊成,就等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