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公司七八位高層圍坐在長桌周圍。
除了最邊上的施堯,其他人江岌幾乎都沒怎么見過。
秦青卓之前被請來做節(jié)目的音樂總監(jiān),倒是跟這些人都打過照面。
負責主持會議的是公司的首席內容官,姓賀,跟秦青卓最熟,朝他打了個招呼:“青卓,你也來了啊!
“嗯,畢竟是我工作室的簽約藝人,”秦青卓走過去,拉開椅子跟江岌并排坐下來,把手里拿著的一沓打印資料放到面前的桌上,面上帶著笑,“我來旁聽一下,諸位不介意吧?”
“歡迎歡迎,”那位賀總笑了笑,“其實我們今天把江岌叫過來,主要就是想做個和事佬。昨天江岌那條微博一發(fā)出來,施導就給我打電話先反省了一通。我是想,兩個人之間如果有什么誤會和矛盾,就趁這個機會徹底說開了,如果小江你有什么訴求,也盡管說出來,我們都盡可能滿足你,好不好?”
沉默幾秒,江岌看向對面的施堯:“我想先聽聽施導的說辭,可以么?”
他語氣冷靜,這讓秦青卓有些意外,來之前他已經(jīng)做好了幫江岌兜底的打算。
“當然可以,”賀總看向施堯,“那施導,你作為前輩,你先說說吧?”
施堯面色不佳,估計事情發(fā)酵之后沒少被這些高層問責,外加他平日在節(jié)目里頤指氣使慣了,此刻皺了皺眉,顯然不想做先低頭的那個人。
會議室一時陷于沉默,賀總正想再說些什么來緩和氣氛,剛說了“施導”兩個字,對面忽然飛來一個筆記本,重重砸到施堯臉上:“叫你說你就說,少他媽的給我耍脾氣!”
在場所有人頓時都看向說話那人,秦青卓的視線也跟了過去。
此刻這位脾氣火爆的高層怒視著施堯,當眾呵斥道:“看看你干的那些破事兒,還得我們替你擦屁股!”
施堯看上去對這位高層極其忌憚,被筆記本砸了也不吭一聲,甚至不敢抬眼看他,幾秒之后看向江岌,終于開了口:“江岌,之前的事情我多有得罪,跟你說聲對不起!
江岌仍沒應聲,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然而如若湊近了看他的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他眼底那絲幾不可察的戲謔。他就像看著一出拙劣的舞臺劇那樣,平靜地看著施堯表演。
“這么多期節(jié)目錄下來,咱們多少也算是有點交情了!碑斨鴰孜桓邔拥拿,施堯只得繼續(xù)說了下去,“江岌,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你知道,現(xiàn)在這環(huán)境,不炒作就沒熱度,我做這些事也沒什么私心,就是想讓咱們這節(jié)目火起來。節(jié)目火了,你以后也能有更多關注和資源,你說對吧?”
這話說完,他看了眼江岌,這次語氣里難得多了幾分真心實意:“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事兒就過去了吧。”
“身不由己!苯е貜土怂麆倓偟挠迷~,思忖著提問道,“那施導,我想知道,是在座哪位讓你身不由己的?畢竟除了他們,好像也沒人能逼你在節(jié)目里做什么!
他不動聲色地給施堯下套,施堯是斷然不敢把責任撇到這些高層身上的,立刻辯解道:“江岌,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有,請問施導,又是哪件事情讓你身不由己的?”江岌打斷了他,嗓音變冷了幾分,“是之前暗箱操作票數(shù)把我的樂隊淘汰,還是在明知秦老師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逼他上臺唱歌,或者是找狗仔偷拍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讓所有人都指責她是個小偷?”
明晃晃的事實擺在眼前,施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面子上顯然有些掛不住了。
“行了!眲倓偰霉P記本砸向施堯的高層卻在這時候打起了圓場,“小伙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既然施導已經(jīng)跟你道了歉,你也別抓著過去的事情不放了。這樣吧,節(jié)目組再給你兩百萬,算是對你的精神補償,你回去把微博刪了,節(jié)目組這邊也出個調解的公告,這事就這么了了,行吧?”
“我不需要賠償,也不接受道歉!苯дZ氣平淡道,“不是要聽我的訴求么,很簡單,就是微博說的那樣,讓施堯退出節(jié)目組,否則糙面云就放棄參加總決賽!
聞言,在場的幾位高層互相交換了眼神,看上去都挺諱莫如深。
見江岌不肯順著自己給的臺階下,那替施堯說話的那人面色不悅,皺了皺眉:“年輕人,以后都在一個圈子里混,事情別做得太絕,否則會吃大虧的。”
這人不但跟施堯是一丘之貉,江岌心生厭惡地想,就連冠冕堂皇的語氣都跟施堯如出一轍。
“您是指什么圈子,”他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tài),“娛樂圈,綜藝圈,還是音樂圈?既然施導都覺得這圈子身不由己,我就不上趕著去混了吧,還不如就把這事兒做絕了,徹底斷了我混這圈子的機會……”
“適可而止,看看你說話的場合!”那高層拍著桌子打斷了他,又看一眼江岌旁邊坐著的秦青卓,“秦青卓,管好你的人!”
見形勢不對,主持會議的賀總趕緊插話:“羅總,我們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您還是先平復一下情緒。”說完又安撫秦青卓,“青卓你別介意啊,羅總這人就是脾氣爆了點,不是有意沖你來的!
“沒事兒,我能理解。”秦青卓剛剛一直靠著椅背聽江岌說話,絲毫沒有要攔他的意思,這會兒也是面上帶著笑,像是完全不在意剛剛那位羅總的無禮,“不過既然羅總想聽我的看法,那我也說幾句吧。
他坐直了一些,語調不急不緩,“江岌確實年輕了一點,態(tài)度比較尖銳,請諸位見諒。不過他這么做也確實是有原因的,施導之前的做法,不僅傷害了他的家人,而且差點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后果,煩請諸位想一下,如果你們的家人因為某個人差點喪命,你會原諒他嗎?”
無人說話,但其中幾位高層再一次交換了眼神。
“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秦青卓說著,起身把帶來的那沓資料逐次發(fā)了下去,“來之前我準備了幾份資料,各位可以看一下,權當做個參考!
在發(fā)到那位羅總時,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從最下面抽出一份,遞了出去。
在場幾人翻閱著手里的資料,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等到所有人大致翻閱了一遍之后,秦青卓才開口道:“第一份資料,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一些流量統(tǒng)計圖,其中的數(shù)據(jù)能客觀地反映出觀眾之所以看這檔節(jié)目,到底是為了誰;第二份資料,也不是什么奇聞,是我這邊搜集到的一些利用節(jié)目權限,來為自己或利益相關方牟利的案例,當然了,也不是什么很難獲取的信息,諸位很可能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但礙于某些原因沒有公開去談而已;至于第三份資料……”
手里的資料翻到了底,有幾位高層因為并沒看到“第三份資料”,臉上顯出疑惑的神色。
秦青卓有意停頓,朝那位低著頭、眉頭緊皺的羅總看過去一眼,才繼續(xù)說了下去:“不好意思,口誤,沒有第三份資料。我想我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傳達得很明確了,當然了,到底要怎么選擇,最終還是要看諸位的意愿,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秦青卓說完,側過臉跟江岌又說了聲“走吧”,然后站起身,朝賀總點頭示意了一下,便離開了會議室。
出了會議室,兩個人朝電梯走過去。
邁進電梯間,江岌才開口問:“什么第三份資料?”
他能聽出來,秦青卓剛剛說出的“第三份資料”絕對不是口誤,更像是有意為之的敲打。
“給那位羅總單獨準備的一份驚喜!鼻厍嘧啃α艘幌,跟平常那種笑法不一樣,看上去有幾分狡黠,“你猜為什么其他人都不怎么發(fā)表意見,只有他要堅持保施堯?”
原本只以為兩個人是蛇鼠一窩,但聽到秦青卓這么說,江岌產(chǎn)生了某種猜測:“難道他們倆……”
秦青卓從手機上翻出一個錄屏視頻,遞給江岌,“看這個!
江岌接過來,錄屏視頻上,是施堯和那位羅總的聊天記錄,其中不乏一些露骨的內容:“……是那天從施堯手機上錄下來的?”
“嗯,”秦青卓點了點頭,“本來那天只打算在施堯手機上找點證據(jù),沒想到一個一個聊天點開來,居然看到了這個,當時我還拿不準這人是誰,后來通過夏綺才確認了這位羅總的身份!
“居然會想到把這種聊天內容錄下來,”江岌挑了下眉,抬眼看向秦青卓,“秦老師你真的是……”
“我真的是太壞了對不對,”秦青卓笑著說,“我也這么覺得!
江岌抬手攬過秦青卓的肩膀,手掌捏著他的下頜,背對著電梯攝像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你真是太厲害了!
秦青卓笑了一會兒,走出電梯才繼續(xù)說:“這樣一來,那位羅總估計也不敢再堅持保施堯了,至于其他高層,在他們眼里施堯無非就是顆棋子而已,眼下繼續(xù)留著這顆棋子顯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所以這盤棋……應該馬上就能出結果了。”
江岌“嗯”了一聲。
秦青卓的判斷沒錯,晚上九點,節(jié)目組發(fā)出了公告。
措辭用得很明確——“因近日網(wǎng)絡爭議,即日起施堯將退出《躁動吧樂隊》節(jié)目組,總決賽由夏綺擔任節(jié)目總導演!
除此之外,又說明了之后會陸續(xù)查清施堯暗箱操作票數(shù)、逼迫樂隊簽約、曝光樂手隱私等一系列事情云云,算是暫時安撫了沸騰的輿論。
消息公布時,秦青卓剛從江岌的摩托車上跨下來。
夜間氣溫低,江岌鎖著車,讓他先回屋里。
等他鎖好車走上臺階,秦青卓卻站在門口處等著他,并沒有進屋里。
江岌用手掌揉了揉他的耳朵:“不冷么,怎么不進去?”
“忽然想到要讓你錄指紋,”秦青卓笑了笑,“就站這兒等你了!
“錄指紋?”江岌怔了一下。
“嗯,”秦青卓轉過身,低下頭用手指在指紋鎖上觸了幾下,“好了,過來錄吧!
他讓開一步,讓江岌站到門前,但江岌沒動。
“怎么了?”秦青卓轉過臉。
夜色中,江岌定定看著他,臉上顯出一種略微怔愣的少年氣。
“愣什么呢,”秦青卓笑了一下,握過他的手,“錄拇指吧,開的時候方便點!
江岌這才“嗯”了一聲。
秦青卓捏著他的手指錄入指紋,在顯示屏上摁了三次,把指紋錄入了系統(tǒng)中。
然后他松開江岌的手:“換只手再錄一個!
江岌換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還非得我捏著才能摁是吧。”秦青卓笑了一聲,話雖這樣說,他還是捏著江岌的手指,又在顯示屏上摁了三下,嘴上開著玩笑,“像不像蓋手?這手印蓋上了,可就是我的人了啊……錄好了,來,試試吧!
他開了門又重新關上,讓江岌試新錄的指紋。
江岌握著門把手,拇指觸碰識別區(qū)域,“滴”的一聲輕響,門開了。
“行了,外面好冷,”秦青卓抬手輕推他的后背,“快進屋。”
他跟在江岌后面進了屋,剛關上門,就被江岌一轉身抵到了門上。
舌尖抵進唇齒,是那種長驅直入的吻法,探進來便是一陣翻攪。
江岌的手指插進他的頭發(fā)里,收緊指縫微微用力,迫使秦青卓仰頭同他接吻。
秦青卓被動承受,幾近缺氧,分開時氣喘得厲害。
大多數(shù)時候他更喜歡那種溫柔的、一點點深入的吻法,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偶爾一次激烈的吻更能讓他被迅速點燃。
“錄個指紋而已,怎么忽然這么兇。”鼻尖相抵,秦青卓有意逗江岌,“難不成錄指紋還是你x癖?”
“為什么讓我錄指紋?”昏暗的光線里,江岌看著他問。
“這有什么理由,你是我男朋友啊,”秦青卓笑著說,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想讓你把這兒當成家,算個好理由么?”
江岌輕一下重一下地啄他的嘴唇,好一會兒沒說話。
來燕城之后他就沒什么家的概念,租住過的房子都只是“住處”而已,他從沒把這些地方當成家看待過。
而現(xiàn)在秦青卓讓他錄了指紋,還讓他把這個地方當成家。
自從跟秦青卓在一起之后,胸口那種鼓脹的感覺就沒再出現(xiàn)過,但現(xiàn)在江岌卻又一次地產(chǎn)生了那種感覺。
他重重在秦青卓嘴唇上吻了一下,將秦青卓抱離了地面:“只蓋手印不夠!
秦青卓后背抵著門,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低笑道:“那你再蓋點別的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