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卓自十九歲出道開始,一路上升、爆紅、隱退,在樂壇起起伏伏近十年,遇到的偷拍者數(shù)不勝數(shù)。
他很清楚,一般情況下,偷拍者基本都是為了錢,而聯(lián)想到江岌之前向節(jié)目組要錢的場景,可以推斷江岌這次大概率也是為了錢。對于勒索者來說,偷拍的照片就是他們手里的底牌,在未達目的之前,他們不會讓手中的照片輕易曝光。
但江岌這個人,秦青卓卻有些拿不準。
江岌是做樂隊的,似乎也是酒吧的駐唱歌手,不像是專門做偷拍這個行當?shù)。對于這樣一個讓人捉摸不定的變數(shù),秦青卓得考慮最壞的后果——一旦不滿足江岌的要求,照片真的會被公之于眾。
對于秦青卓來說,自己早已隱退幕后,雖然不希望將戀情這種隱私公之于眾,但如果這張照片真的被公布出去,他可以承擔可能發(fā)生的種種后果。
然而對于季馳來說,這張照片一旦公布,同性地下戀情這種爆炸性消息一旦曝光,不知會給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的季馳造成怎樣的沖擊。
遇到一般的偷拍者,秦青卓往往自己就打發(fā)了,但這次不一樣,他覺得還是有必跟季馳商量一下這件事的處理方式。
秦青卓撥通了季馳的電話,那頭卻響起了機械的女聲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他掛斷電話,又將電話撥給了袁雨,同樣的女聲提示音再次響了起來。
居然都關(guān)機了……
*
這一晚,秦青卓沒怎么睡實。夢里紛至沓來的記者、媒體、咔嚓不停的閃光燈以及連篇累牘的報道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
次日一早,季馳主動打來了電話,秦青卓剛一接通,季馳便在那邊主動解釋開來:“青卓,睡得怎么樣?昨晚我夜戲拍到太晚,沒注意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了機,又想著你今天有節(jié)目錄制要好好休息,就沒半夜打電話給你……”
秦青卓此刻無心聽他解釋,抬手揉了揉眉心,打斷他:“季馳,我們被偷拍了!
“偷拍?”季馳愣了愣,“是哪家狗仔做的?拍到了什么?”
“拍到了那晚我們在車上親吻的畫面。偷拍的人,不是狗仔,是……”秦青卓頓了頓,“我隊里的一個樂手,上次好心讓我搭車回來的那位。抱歉季馳,是我太不小心,完全沒考慮到會被樂手偷拍的可能。”
“你隊內(nèi)的樂手?”季馳的語氣有幾分難以置信,“他想要什么?錢?”
“我推斷他應該也是為了錢,不過暫時他還沒有提錢的事情,只是讓我今天的比賽一定要選他!
“如果是為了錢那倒好辦。”頓了頓,季馳又問,“你打算怎么辦?”
因為沒睡好,秦青卓有些頭疼:“一會兒我先找那男孩當面聊聊吧!
“能聊通么?要不你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我讓周頌跟他談談?”
周頌是季馳的經(jīng)紀人,秦青卓跟他接觸過幾次,知道這人辦事雷厲風行,是從不給人留后路的行事風格。想了想,秦青卓道:“暫時還是先不要讓周頌介入了,我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那男孩年紀不大,昨天拍攝時我又跟他起了一點小沖突,或許只是一場惡作劇也說不定!
“好吧,”季馳語帶隱憂,“那需要周頌幫忙在中間協(xié)調(diào)的話,你就隨時給我打電話!
秦青卓“嗯”了一聲。
錄制前的演播廳和上次一樣,后臺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秦青卓特意早到了一段時間,想跟江岌見面好好聊聊,但一直等到自己隊內(nèi)的其他樂隊全都彩排完,糙面云樂隊仍不見人影。
陳嘉幾次疾步小跑過來問工作人員,得到的回答都是“還沒到”和“聯(lián)系不上”。
“還是聯(lián)系不上?”陳嘉有些焦躁,“這場隊內(nèi)兩兩PK,他們不來那豈不是單出一個樂隊?到底來還是不來……”她一扭頭,看見秦青卓低頭翻看臺本,心不在焉的模樣,走過去問,“青卓哥,糙面云還沒到,你能聯(lián)系到他們么?”
秦青卓的目光從臺本上移開,看著陳嘉搖了搖頭。
“還來不來了,當時就不應該找他們過來頂上,”陳嘉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要走,“算了,我先改一版臺本預案!
見陳嘉急出了一腦門汗,在她抬步之前秦青卓道:“他會來的,你別太緊張!
陳嘉腳步一頓,扭頭看向秦青卓:“誰?江岌說的?”
“嗯!鼻厍嘧康瓚。
陳嘉點了點頭,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
陳嘉走后,秦青卓繼續(xù)翻看臺本,但他的心思并不在臺本上。他心里清楚,糙面云之所以在賽前姍姍來遲,大抵就是為了避免跟自己產(chǎn)生正面交涉。想在賽前和江岌聊聊,似乎不太可能了。
手機振了一下,秦青卓拿過來看了一眼,季馳發(fā)來了消息:“怎么樣青卓,跟那樂手聊過了沒?”
“還沒,”秦青卓回道,“他應該在躲我!
“頭一回遇見這樣的,那一會兒的比賽怎么辦?”季馳似乎有些焦慮,在秦青卓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回復時,他已經(jīng)發(fā)來了下一條消息,“聽你的描述我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可控,不然你先按他說的做?反正就這一場比賽,這場結(jié)束后,我立刻讓周頌跟他談!
隨之,他很快又發(fā)來了幾條消息——
“青卓,你得想清楚了,那張照片一旦被公布出去,后果可能是我們兩人都無法承受的!
“你好不容易復出,再次得到觀眾的肯定,我不希望你又一次承受輿論的攻擊!
“青卓,這件事情你一定要慎重!
看著這一連串消息,秦青卓陷入了沉默。
不遠處,陳嘉再次急匆匆走過來:“青卓哥,導師該入席了!
“好!鼻厍嘧繎艘宦暎o季馳回了消息——“我知道!
一直等到主持人上場,糙面云樂隊仍舊遲遲未露面。
這一場比賽是隊內(nèi)PK,四位導師每人隊內(nèi)的八支樂隊要進行兩兩抽簽PK,選出四支晉級樂隊。PK分兩個環(huán)節(jié),分別為原創(chuàng)曲目演奏和隨機主題即興創(chuàng)作,總票數(shù)高者勝出。
“導師選中的樂隊獲得200票優(yōu)勢,現(xiàn)場500位觀眾每人手中一票,根據(jù)樂隊本場表現(xiàn)選出自己喜歡的樂隊,最終由觀眾和導師共同決定晉級名額!敝鞒秩嗽谂_上介紹著本場賽制。
隊內(nèi)PK的順序是楊敬文、任聿、沈姹和秦青卓,其中一位導師隊內(nèi)的樂隊進行PK時,其他導師負責點評樂隊的演出并給出晉級意見。
輪到秦青卓隊內(nèi)的八支樂隊進行PK時,節(jié)目已經(jīng)持續(xù)錄制了四個多小時。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只有江岌和他的糙面云是那個變數(shù)。秦青卓無法知道候場室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糙面云到底能不能拿出一場令人滿意的演出,如果不能,自己又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糙面云樂隊在秦青卓隊內(nèi)第二組進行PK,對手樂隊是Marsara——一支兩年前成立,但鼓手和吉他手都有過多年地下樂隊經(jīng)驗的新樂隊。
Marsara的這場演出非常穩(wěn),歌選得不錯,是樂隊的一首后搖風代表作,演出本身也無懈可擊,整首歌情緒飽滿沒有絲毫斷點,副歌部分直接帶動著全場觀眾的情緒飆至沸點。
Marsara的四位樂隊成員演出結(jié)束后,江岌拎著他那把破舊的吉他上臺了,身后跟著貝斯手彭可詩和鼓手鐘揚。他調(diào)整了話筒的高度,手指搭在琴弦上試了試音,秦青卓看到他手背上昨天流血的地方已經(jīng)結(jié)成了痂。一切準備就緒后,江岌掀起眼皮,朝秦青卓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輕描淡寫,似乎只是無意間的一瞥,但只有秦青卓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提醒,或是警告。
因為有了上一場演出帶來的預期,不少觀眾都在期待著糙面云帶來的又一次獨特體驗。然而江岌開口之后,那平平無奇的曲調(diào)、毫無情緒波瀾的空洞唱腔,外加樂手之間明顯不太默契的合作,都讓觀眾的預期一降再降。
尾奏響起,觀眾們蠢蠢欲動,臉上掛著失望的神色,場內(nèi)氣氛一片松散。
秦青卓對這個結(jié)果絲毫不感到意外,一支直到昨天都沒有排練過的樂隊,呈現(xiàn)出這樣一場糟糕透頂?shù)难莩鲈僬2贿^。
兩支樂隊第一場演出完畢,Marsara的四位樂手和糙面云的三位樂手站到臺上,開始抽取第二輪的即興創(chuàng)作主題。
Marsara的主唱抽中的主題詞是“領(lǐng)帶”,江岌則抽中了“易拉罐”。
樂隊成員們在后臺的討論情況被實時投放到舞臺后方的大屏幕上,Marsara的討論似乎要更激烈一些,每個樂手看上去都在各抒己見,而糙面云這邊則顯得異常安靜,起先兩分鐘幾乎沒人說話,集體陷入了沉思。
“那邊好像被難住了哦,”楊敬文轉(zhuǎn)頭跟其他導師互動,“你們覺得哪個更簡單一些?”
“肯定是領(lǐng)帶啊,易拉罐……”任聿笑著搖了搖頭,“這主題誰想的?真是有些刁鉆。”
“行李箱里散落著你的領(lǐng)帶,好似舊時光仍在,一切未改……”沈姹低聲哼了一句任聿的老歌,笑著說,“難怪任老師覺得領(lǐng)帶簡單,早就用‘領(lǐng)帶’寫過情歌了啊!
“早年的拙作而已,”任聿也笑,“領(lǐng)帶之所以難度更低是可以代表的意象很多嘛,愛情、成長……都是創(chuàng)作中最常見的母題,至于易拉罐……”見秦青卓一直沒說話,任聿轉(zhuǎn)過頭看他,“青卓怎么想?”
秦青卓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糙面云所在的那個視頻框,此刻江岌已經(jīng)開了口,正在跟他的鼓手和貝斯手說著什么,站在他對面的兩人則時不時點頭應著。
聽到任聿將話題拋到自己這里,秦青卓回過神,眼神移到大屏幕上“易拉罐”三個字:“易拉罐啊……被丟棄的命運嗎?或許是遺忘、孤獨吧……”
“原來青卓一直不說話是在背著我們偷偷思考啊,”楊敬文笑道,“這么想的話,易拉罐的意向倒是會比領(lǐng)帶更容易出彩一些,就是不知道糙面云會是什么想法了!
他說完,幾位導師的視線都移到大屏幕上,Marsara那邊仍在激烈討論,而糙面云這邊則要平和得多,看上去,江岌是負責主導局面的那個人,他撥弄著吉他一邊低聲哼唱,一邊跟鼓手和貝斯手說著什么,相比Marsara四個樂手緊繃的狀態(tài),這三個人看上去姿態(tài)放松,好似根本不是來參加比賽,而是來走個簡單的過場。
“準備時間到了,”幾分鐘后,主持人的聲音打斷了秦青卓的思緒,“按照抽簽順序我們還是先由Marsara先上場演出,糙面云的三位樂手也請站到舞臺的等候區(qū)!
Marsara這次唱了一首情歌,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任聿那首老歌的影響,這首即興創(chuàng)作的歌曲雖然在旋律上構(gòu)不成抄襲,但著實跟任聿那首有些相似,以至于任聿微微皺起了眉。而至于歌詞,就更不盡如人意了,簡單的幾句歌詞翻來覆去唱了好幾遍。
在他們演出之后,糙面云的三個樂手上了臺。江岌坐在高腳凳上,仍舊是抱著他那把舊吉他。然而跟上一場演出不同,這次他一開口,微沉的、極有質(zhì)感的嗓音立刻將觀眾又拉回了第一輪比賽時那種氛圍里——
“街角那個空了的易拉罐,是在等著人來撿,還是正享受這夜晚的孤單,這路上人車往返,光線明暗,全都與它無關(guān),與它無關(guān)……
“街角那個空了的易拉罐,在角落里度日如年,它見過了太多人的臉,有人郁郁寡歡,有人踟躕不前,也有人一直在想念,想念……
“漸漸,漸漸,它變得銹跡斑斑,時光蒙上了它的雙眼,它在漫長黑夜等一個終點。在雨夜盡頭有人聽見它輕輕地嘆,嘆這孤單好長,思念太短……”
這首小調(diào)的旋律不算多復雜,吉他、鼓聲、貝斯全都是輕的、緩的,主唱低沉的聲音被襯得非常溫柔。撥弄著吉他的江岌看上去放松而自如,完全不像在演唱一首即興創(chuàng)作的歌曲。
看著臺上撥弄著吉他琴弦、垂眸唱歌的江岌,秦青卓完全無法將他和那個偷拍并威脅自己的人聯(lián)系到一起。
隨著最后的尾奏一點點消散,臺上的糙面云樂隊也終于唱完了這首歌。短暫的沉寂后,臺下響起了掌聲,爆發(fā)式的,雷雨一般,跟這首輕柔憂傷的小調(diào)對比鮮明。
掌聲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沒等主持人按照流程讓導師們點評,沈姹便主動開了口,語氣中充滿了詫異:“這首歌真的是你們即興創(chuàng)作的?”
江岌“嗯”了一聲。
難得受到這么多人喜歡,鐘揚也主動道:“千真萬確,誰閑著沒事會給易拉罐寫首歌啊……”
沈姹笑了:“說得倒也是。不過,能在十分鐘的時間里達到這樣的完成度,旋律新鮮又好聽,歌詞也很動人,樂隊間的配合也那么有默契,簡直是讓我眼前一亮了。而且因為這首歌很突出人聲,我不得不說,江岌,你的嗓音真的是老天爺賞飯吃,保護好它好嗎?”
“所以如果沈姹老師,”主持人適時問道,“如果你是他們的導師,你會選哪支樂隊?”
“我會選哪支樂隊啊……”沈姹支起了下頜,看著臺上兩支樂隊,“兩場環(huán)節(jié)的表現(xiàn)實在有些顛覆,如果我是導師的話現(xiàn)在應該非常糾結(jié),但現(xiàn)在我不是,”她笑瞇瞇道,“所以我選糙面云!
“這回答也是夠真性情的,”主持人笑道,“那任聿老師呢?”
Marsara在即興創(chuàng)作環(huán)節(jié)的歌跟任聿的老歌有些相似,但任聿沒提這茬兒:“從第一場演出來看糙面云犯下的基礎錯誤實在是太多了,而Marsara的演出堪稱完美,樂隊成員的配合相當默契。至于即興環(huán)節(jié),我得說,糙面云的表現(xiàn)的確非常出色,這首歌曲調(diào)輕盈,很有氛圍感,和弦也用得非常巧妙,而且所有樂器的聲音都顯得恰如其分,既不喧賓奪主,又能烘托主唱的聲音,我太喜歡了。兩場綜合考慮的話,如果我是他們隊的導師,我會選糙面云!
任聿之后,主持人又問了楊敬文的選擇。楊敬文選了Marsara,理由是“如果一支樂隊犯下了多處基礎錯誤,我不認為他們有認真對待這個比賽!
三位導師點評完畢,輪到了秦青卓做出選擇。
臺上七位樂手的視線都落在秦青卓身上,開口之前秦青卓又看了一眼江岌。對方站在舞臺上,也正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神在無聲地釋放著壓迫感。
秦青卓看著江岌,準確地說,他在端量江岌。
平心而論,剛剛糙面云演奏的《街角那個空了的易拉罐》,他也很喜歡,這首歌甚至比糙面云在上一輪的《火車站臺》還要更出色一些,亦或者說,它比這場上大部分精心準備的歌都要更出色一些,因為它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又足夠動人。
但越是這樣,就越說明糙面云上一場之所以呈現(xiàn)出那么糟糕的演出,完全是江岌有意為之的結(jié)果——他在有意讓秦青卓為難,想讓秦青卓受自己的擺布與拿捏。
對于秦青卓來說,這是一個需要慎之又慎的選擇,而選擇糙面云顯然是眼下最穩(wěn)妥的作法。秦青卓可以肯定,如果江岌真的把那張照片公布出去,受到?jīng)_擊的,將不僅會是他和季馳的事業(yè),可能還會有他和季馳的感情乃至人生。
輿論發(fā)酵帶來的蝴蝶效應,勢必會讓這件事的后果變得失去控制。
在即興創(chuàng)作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如此大逆轉(zhuǎn)的情況下,選擇糙面云似乎并不會顯得突兀,何況沈姹和任聿剛剛已經(jīng)給出了這樣的選擇,然而……真的要縱容江岌的做法嗎?
“青卓,”主持人又笑著問了一遍,“這個決定這么難做出嗎?”
片刻時間,秦青卓做了決定。
他傾了傾上半身,抬手調(diào)整了貼著自己下頜的話筒,先是看向Marsara:“Marsara,從技術(shù)方面來講,第一場演出可以說毫無缺憾,樂手之間的共振狀態(tài)非常難得,這是樂隊反復排練打磨出來的一場相當默契、完美的演出。 ”
“至于糙面云,”秦青卓看向了江岌,“我依然堅持我在上一場的說法,主唱是一個很有音樂天賦的創(chuàng)作者、歌者,這一點,從剛剛即興創(chuàng)作環(huán)節(jié)也得到了驗證。但為什么你們第一場演出會這么糟糕?你們真的有認真選曲嗎?那首歌riff乏善可陳,副歌大量重復,甚至比不上很多網(wǎng)絡流行的音樂垃圾,更比不上你們臨場創(chuàng)作的這首歌,我覺得但凡你們用心一點,都不會呈現(xiàn)出現(xiàn)在的結(jié)果!
秦青卓看著江岌,對方的眼神仍舊黑沉沉的,微揚的下頜讓他的嘴角看上去略微向下,是對秦青卓的點評無動于衷的模樣。
秦青卓的語氣愈發(fā)加重,語調(diào)沉緩地繼續(xù)道:“在我看來,糙面云樂隊呈現(xiàn)出這樣一場錯漏百出的演出,既是對舞臺和觀眾的不尊重,也是對音樂的嚴重褻瀆!
在秦青卓說完這番話之后,全場觀眾都安靜下來,旁邊的幾位導師也有些意外地看向秦青卓。在此之前,場內(nèi)的氣氛一直是一派和諧,少有這種嚴肅的時刻,秦青卓更是向來溫和,幾乎從未說過重話。
一時場內(nèi)氣氛降至冰點,主持人剛要開口緩和氣氛,卻聽江岌忽然極低地“哼”了一聲,像是帶著嘲諷意味的一聲嗤笑。
“秦老師說我們不尊重觀眾、褻瀆音樂,”江岌看著秦青卓,經(jīng)由話筒擴散的聲音微微發(fā)沉,“但我覺得,相比某些人在自己的演唱會上公然車禍現(xiàn)場,我們這場的表現(xiàn)似乎還沒那么糟糕吧?”
他話語里指向明顯,觀眾席上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聲。就算背對著觀眾,秦青卓也能感覺到那些唰一下聚集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幾百道目光讓他覺得如芒刺背。
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觀眾們開始興奮起來,等待著秦青卓給出回應。
觀眾們看不見秦青卓的正面,但江岌卻看得很清楚,有那么一瞬間,秦青卓的表情看起來像有些受傷似的,那快速顫動了幾下的睫毛讓江岌幾乎覺得他有些可憐。
但秦青卓很快閉了閉眼,收起了那只閃現(xiàn)了一瞬的可憐模樣,再睜眼時他深深吸了口氣,又看向江岌,語調(diào)放得很輕:“那么江岌,既然你覺得某些人做得不對,為什么你就不能吸取某些人的教訓呢?”
一半的觀眾等著江岌繼續(xù)懟秦青卓,他們不過癮地想繼續(xù)看這一來一回的好戲,希望這場爭辯更激烈一些,兩人之間的矛盾更尖銳一些。
江岌原本想滿足這些人的惡劣心里,但說不清為什么,他的目光從秦青卓臉上移開,最終沒再說什么。
見兩人不再說話,主持人再次拋出了問題:“所以青卓,你的最終選擇是?”
看著臺上的兩支樂隊,沉默稍許,再開口時秦青卓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遲疑——
“我選Mars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