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只考慮了雙重buff,忘記第三重因素。
煞物以上級別的怪物,能自動識別所有游戲內的文字。
古堡主人被迫召喚過來的時候,只有七成瘋,當看到喜慶的紅燈籠,還有那白幡上‘招親’二字,眼球瞬間充血。時間仿佛回到了他辦婚禮那一日,那個容貌過分艷麗的女人在自己耳邊問——
“吾與你心目中的完美新娘,孰美?”
“回答我,還結婚嗎?”
交替的靈魂拷問,讓他的世界觀徹底崩潰。
古堡主人脫離了游戲設定的原有軌跡,他見識到了更加美艷的皮囊,更有溫度的靈魂,有了一種npc不該有的自我意識,代價是變得更瘋了。
如今比武招親的擂臺,將這種瘋放大到了九成。
周圍丑的一批的妖魔鬼怪,進一步做到百分百強化。
擂臺上,幾只鬼一臉懵逼。
他們天真思考了一瞬,這位是不是也是觀眾?
但鬼門那邊,很少有這種類似吸血鬼一樣的中世紀穿著,好像是海那邊的怪物。
“《瘋狂戀愛季》的海外粉絲?”
第二位趕來的幸運觀眾自言自語。
“粉你祖宗,煞筆快跑啊!”半面妝女人逃命般地沖刺。
沒看主持人都跑了嗎?還有那些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那叫一個健步如飛。
劇痛從背后傳來,女人保持著張大嘴巴的姿勢,脖子直接被戳穿。
后面那位幸運觀眾和她被串在了一起,冰冷的權杖抽出,附近的看客們想要作鳥獸狀逃跑,他們還挺聰明,朝四面八方沖。認為擂臺上的再厲害,那也是單槍匹馬,只能追一個方向。
可惜這算盤才剛剛敲響,腳下便出現古怪的符文,不,不是符文,這種奇怪的紋路更像是某種家族流傳下的圖騰。凡是處在圖騰范圍內的鬼市來客無不是手腳發(fā)軟,什么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只覺得身體在漏風。
一低頭,身上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個血窟窿。
古堡主人近乎瘋狂地殺戮,作為一個精神病,獵殺時刻他唯一的冷靜體現在能精準判斷出獵物的要害之處在哪里。
主持人奔跑逃亡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三魂丟了兩魂半。
擂臺周圍那一圈圈的鬼市來客徹底安息了,滿地的鮮血比頭頂的圓月還赤紅。
他眼白上翻,狂風中怒斥著罪魁禍首:“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裝什么?不是你招來守擂的!”
沒點關系怎么會愿意過來,他以為飛奔的溫時是故意模仿大家逃命,在恥笑他們。
溫時吶喊著解釋:“那是個殺起人來不分敵我的精神。
主持人想起了他的資料:“有家族遺傳疾病的姐夫?”
這都什么跟什么?一日姐夫是上個副本他偶然開玩笑的說法,主持人怎么會知道?
溫時沒看過游戲設定的相親資料,但現在也顧不上詢問,他發(fā)現主持人快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等等,等等我!彼鴼饨械。
“爸爸!”溫時突然聽到阿喪一聲驚叫,等他做出反應回頭的時候,權杖離自己的后背只剩幾厘米,阿喪抓住權杖尖端,掌心滋滋往外冒著奇怪顏色的血液。
許愿瓶中的大眼珠子能控制住阿喪體內的幾種污染源,稍稍放大以增強對方的力量。
二者力量結合,這才讓權杖停下來,沒有讓溫時被戳穿心臟。
古堡主人用行動證明他誰都殺,并且溫時是必殺項目。
跑在前面的幾名玩家感到無比驚懼,原本有那么一瞬間,他們還驚訝并羨慕裴溫韋居然有如此厲害的底牌,但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莫沾老子。
這種道具的福氣他們可不敢享。
“爸,爸爸,”阿喪自知打不過,急忙催促溫時,“快跑!”
溫時可做不出讓小孩替自己抗怪,獨自跑路的事情。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強大的技能和道具都有限制時間,而【家族徽章】沒有,哪怕是計元知,使用這個道具后,估計也是死路一條。
阿喪的掌心快要被權杖戳穿,他騰出一只手的功夫,權杖又入骨一分,阿喪忍痛抓著小破碗用力朝下一砸,權杖震顫一瞬,但也只是逼退了伯爵三步。
再瘋的人也有一個觸發(fā)點,溫時急中生智吼了一句:“你就不想再和我姐見一面?”
古堡主人猩紅的眸底出現輕微的波動。
謝堂燕對伯爵來說絕對是特殊的存在,他能誕生一絲自我意識,就是因為對方的出現打亂了游戲的設置。
如果說古堡主人的精神世界正在掀起一場海嘯,謝堂燕就是引發(fā)海嘯的蝴蝶翅膀。
“上一次我們走得太急,很多事情你都沒來得及確認,比如……”溫時道出伯爵心中最深的執(zhí)念:“最完美的新娘究竟是誰。”
趁著古堡主人分神的功夫,他連忙把阿喪抱回來。
阿喪擔心一松手,那權杖就會把溫時戳穿了,小聲嘀咕:“爸爸要不要和我一個物種?”
顯然還沒放棄和溫時成為喪尸父子的美好暢想。
眼看古堡主人目中沸騰的殺意再次占上風,溫時警告說:“我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姐!
古堡主人是個邏輯怪,再次揚起權杖:“你死了,她會立刻來找我報仇。”
“。!”
溫時險些咬碎一口牙:“報仇的前提是知道兇手是誰!
古堡主人消失一瞬,五秒后出現,抓了一個工作人員,緩緩吐出四個字:“記者,報道。”
踏馬的,你怎么這么有邏輯?
溫時深刻懷疑這廝是在裝瘋。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阿喪的腦袋來回轉,一會兒看伯爵一會兒看溫時,只覺得他們都說得很有道理。
“七天!”溫時沉聲道:“我可以發(fā)誓,七天之內一定讓你們見面。”
他大腦飛快轉動,回想起主持人那一句‘家族遺傳疾病的姐夫’,立刻聯系到了相親嘉賓資料,除此之外,主持人沒有其他途徑獲取信息。
溫時質問游戲:“你親自認證過對不對?那他也算家人!
只要是家人,就可以被拉進茶話會。
系統(tǒng)的提示音沒有立刻出現,大概也沒有想到豐富對方履歷時一句坑人的言論會被反利用。
過了兩秒鐘,溫時自覺查看屬性面板,發(fā)現家族成員數量目前是【3.001】。
伯爵算千分之一。
“好家伙!
對家人的忠誠度比游尸還游尸。
游尸儼然成為一個計量單位。
“比起不一定能看見的報道,我的承諾更實際!睖貢r毫不避諱地望向伯爵。
只要能挨到邊,就能參加下午茶,他頓時有了底氣,再次重復七天的約定。
古堡主人能看穿靈魂的本質,自然可以輕易辨別一個人類有沒有說謊。
定定看了溫時須臾,他最終收回了沾滿鮮血的古銅金色權杖,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意終于淡去了一些,溫時長松一口氣。
古堡主人不喜歡夜間出門,他注重禮儀,本應該殺了所有看見他穿睡袍的存在。但剛剛耽誤的一些功夫,一些獵物跑遠了,他也懶得再追。
“七天后見。”低沉冰涼的嗓音消散在風中。
空氣又一次震顫,扭曲的空間帶來嚴重耳鳴,溫時半彎著腰捂住耳朵,等回過神來,四周一片死寂。
“走了?”他喃喃觀察。
阿喪重重點頭,給出肯定的回答:“走了!
溫時立刻檢查小孩手的傷勢,眼神一寒說:“以后我們也打斷他一只手,給你煲湯!
吃什么補什么。
阿喪還在回味戰(zhàn)斗:“那個人,好厲害!
溫時沉默頷首,比起上次見面,古堡主人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再強,等進了茶話會,是龍也得盤著,屆時他會讓對方知道什么叫做人多力量大。
藥劑一類的東西對阿喪幾乎起不到作用,溫時花費三積分從游戲商場購買了紗布,悉心幫他把手包好。
“勞駕,”溫時看向工作人員,努力揚了揚嘴角,“你可以通知大家回來了,節(jié)目還沒錄完!
他腿有些發(fā)軟,摸黑找到塊石頭坐下,等著眾人歸來。
今晚山間聽不到任何一點鳥叫聲,山風卷來極為濃郁的血腥味,那些圍在擂臺周圍看熱鬧的鬼市來客們,幾乎全軍覆沒。
等待的時間比想象中長,最先回來的是計元知等玩家,他們先前跑出了三里地,其次是攝像組,他們逃到了五里外,最后是配對嘉賓,他們是從十里外趕來。
前面被強風刺激出的生理性淚水風干在臉頰,溫時啞著嗓子問節(jié)目組:“主持人呢?”
正說著,紅霧中緩緩走來一道粉紅色的憔悴身影,正是一口氣跑出二十里地的主持人。
溫時嘴角一抽,“大難臨頭各自飛,但你是不是飛太遠了?”
明明一開始大家還在肩并肩跑。
主持人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先讓工作人員檢查設備,隨后清點配對嘉賓的人數。
和計元知配對的輪椅姑娘沒了,周鹿鹿的配對嘉賓也死在了擂臺下,溫時的歪瓜裂棗團,只剩下包括畸形男人在內的三人,他們能逃脫一劫,得益于在鬼市多逗留了一會兒,等出來時,伯爵已經去追殺溫時。
剩下的配對嘉賓們腦瓜子嗡嗡的,無比后悔參加這檔節(jié)目,如果不是礙于簽了約,他們絕對扭頭就走。
今晚堪稱節(jié)目組史上最大的事故。
主持人都不敢去看觀眾留言,太多問題擺在面前,配對人數不足,他首先需要解決的是如何讓節(jié)目進行下去。
柳蘊忽然說:“有特邀嘉賓死在了集市,他的配對嘉賓可以二次利用。”
“二次利用?”主持人怒道:“你當我們這是檔換qi換|夫的不良節(jié)目嗎?”
蘭花指都快翹到柳蘊臉上去了,主持人往旁側呸了一口:“一點都不文明!
柳蘊:“……”
主持人短暫思考過后,把畸形男子團里的兩人分給了周鹿鹿和計元知。
柳蘊暗罵一句牌坊精,這和她的策略有什么不同?區(qū)別只在于二次利用嘉賓還是利用裴溫韋的備胎團。
溫時劫后余生的慶幸,在看到主持人有條不紊地指揮工作后消散。
參考對方之前的表現,如果收視率大幅下滑,主持人絕對會兩眼一黑,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但這次沒有。
觀眾沒有流失的原因只有一個:還有看點。
溫時瞇了瞇眼,推測今天的錄制還有其他環(huán)節(jié),并且十分喪心病狂。
再三確定器材沒有損壞,笑容重新回到了主持人臉上,“都準備一下。”
這句話不是對玩家說的。
工作人員抓緊時間給攝像機換鏡頭,進行調試,新換的鏡頭竟然是黑色的,仿佛要照亮陰間的某種東西。不僅如此,他們還拿出了無人機。
和上次溫時在墓地見到的無人機不同,它的側翼刻著血字【溯】。
主持人放大麥克風的音量,“趕集一天,大家辛苦了!”
玩家的面色一個個緊張起來,這個時候還能說客套話,可不是什么好預兆。
“帶你們來的村民至少要在鬼市出攤一夜,”主持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所以回去時,只能拜托其他好心人帶路!
他拿出一個小竹筒,輪流讓玩家搖簽,溫時排第一個,掉出一根下下簽。
孤立少助,災厄不可擋。
節(jié)目組全體人員的眼神瞬間亮了,最差的一支簽被求走了。
溫時過后是柳蘊,下簽,之后幾名玩家也多是抽的下簽,最好的是中下簽。
溫時挑了下眉,以他的幸運值來說,不應該會拿到最差的。
然而目前答案無解。
主持人微笑著繼續(xù)開口:“這支簽可以保護你們不被霧中的蚊蟲叮咬,拿著它穿過前面這條山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回村!
“不是說有人帶路?”
主持人含糊地說了句:“路上就能遇見了。”
過了幾秒補充一句:“不同的簽遇到的帶路人不同”
鬼門開了,越晚越不安全,現在沒有更多線索,玩家只能被動地重新邁開腿,做一回夜旅人。
“作死啊!庇腥烁袊@。
這么晚走山路真就是無比作死的行為,崎嶇蜿蜒的窄路讓溫時想到了老宅的雨廊,心中不詳的預感加深。
“聞到了嗎?”周鹿鹿突然問。
香臭混合的味道,這種氣味自從出了封棺村,他們就沒再聞到過,但現在,令人惡心的氣味又一次撲面而來。
一開始還好,大家走在一起,隨著霧氣的加重,玩家漸漸看不清身邊人的輪廓,溫時緊緊牽著阿喪的小手,只覺得虎口都有霧氣所化的水珠,十分黏膩。
身邊玩家的腳步聲消失,溫時的背后開始發(fā)涼,仿佛隨時會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暗襲,推自己到山崖下面,這種念頭不斷加重,他盡量貼著山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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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山路叫名字不太吉利,作為一個一心為孩子好的迷信老父親,溫時放棄叫阿喪,快到轉彎的地方,實在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紅沉沉的霧氣中,什么也瞧不見,他用另一只胳膊摸了摸,確定自己后方無人。
“呼~”溫時松了口氣。
一扭頭,正對上一張放大稻草人的臉!
和傳統(tǒng)的稻草人不同,它臉上有很多血色的口子,嘴巴部分空蕩蕩的,風一吹,稻草人稀疏的稻草發(fā)出嘩啦啦的響動。
“回村嗎?”他問。
溫時放在口袋的下下簽不斷發(fā)燙。
“回嗎?”稻草人又問了一遍。
“回!毖劭吹静萑俗旖堑幕《仍絹碓皆幃,溫時應道。
稻草人滿意了,空蕩蕩的嘴里吐出一根黑漆漆的稻草,插在溫時頭上。
溫時緊張的心情反而緩解了一些。
阿喪遲遲沒有作出反應,說明這是一個觸發(fā)支線任務的環(huán)節(jié),不能被外力影響。
有任務就有出路,總比直面某些只會搞暴力輸出的邏輯怪強。
【支線任務:回村。
回村路上,你遇到了一只從鬼門出來的惡魔,它也是《瘋狂戀愛季》的忠實觀眾,愿意為你領路。
請記住,途中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和惡魔做交易。
如果你能記住的話!
什么叫如果能記住?
溫時根本來不及琢磨任務內容,稻草人身上的稻草變得越來越紅,那股封棺村獨有的尸臭味縈繞在鼻尖前,稻草人很高,它說話的時候,會彎腰貼近人,用只有兩個窟窿的眼睛凝視對方。
稻草人開始聊起和綜藝有關的戀愛話題。
“光會過日子還不夠,想要牽手成功走到最后,需要滿足很多條件!彼f話的語調很奇怪,溫時衣服下的皮膚冒起雞皮疙瘩。
“你有車有房嗎?”
“有!
比如大廠的廠車和房子。
“你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嗎?”
“有!
比如當醫(yī)生。
“你有一個美好的原始家庭嗎?”
溫時面色微變。
稻草人嘻嘻一笑,距離太近,它身上亂糟糟的稻草刺痛了溫時的肌膚。
“找到了!
找到你的弱點了。
溫時頭頂的稻草忽然變得越來越細,直至變成了一根細長的頭發(fā)長進了他的毛囊中,溫時瞬間整片頭皮發(fā)麻,他神情恍惚,稻草不斷抽取著他的記憶,有些久遠的畫面層層翻滾著重現。
系統(tǒng)的機械音隨之響起:
“時光回溯中——”
“再次強調,在你最痛苦的那個瞬間,請堅持不要和惡魔做交易。”
“惡魔需要的貢品只有一個:你的靈魂。”
“注意,本次回溯全程將由游富商贊助的【靈異時光無人機】直播,觀眾需要額外付費,屆時系統(tǒng)將進行抽成作為支線獎勵!
頭越來越暈,看什么都是殘影重重,世界坍塌成無數色塊,這種感覺溫時并不陌生。
做檔案任務和質檢區(qū)任務回溯時,也是這樣,身體首先失去控制和平衡。
“爸爸!北挥螒蛳拗频陌式K于回過神,驚訝地發(fā)現明明溫時近在咫尺,自己卻怎么也觸摸不到,二者間仿佛隔著一層透明的屏障。
“爸爸,接。 卑释蝗怀断虏弊由系脑S愿瓶,嘗試把它拋給溫時。
這一次許愿瓶很配合。
阿喪扔得很用力,如果這許愿瓶無法到溫時手中,那就只能是摔去山崖下的命運。
溫時聽到聲音,迷迷糊糊中反射性伸出手。
下一秒,山道拐角處,紅霧像是一面面磚墻,徹底包圍了溫時和稻草人,形成獨立的空間,天空的無人機隨他們一起被磚墻環(huán)繞,逐漸消失不見。
……
暈。
天旋地轉的暈。
強烈的眩暈感讓溫時覺得被丟進了抽水馬桶,正隨著沖水攪起的旋渦進入黑暗曲折的下水道,在經歷一段瘋狂下墜后,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目的地當然不是化糞池。
但當溫時清醒后,睜開雙眼看到一張英俊男人的面龐和女人美麗的笑容,覺得還不如化糞池。
“許好愿了嗎?”女人溫柔地問。
桌子上放著一個奶油生日蛋糕,溫時低頭看了看手,發(fā)現變得和阿喪一樣幼小稚嫩。沒有一點點意外,游戲強調不要在最痛苦的瞬間和惡魔做交易,他就回到了最痛苦的時間點。
溫時嘆了口氣,自己這是跟時間回溯杠上了嗎?
兩個副本加起來回溯三次。
稻草人去了哪里?溫時左右看了看,沒有瞧見稻草人,也沒看見其他什么;厮萸暗淖詈笠凰查g,阿喪好像扔給了自己許愿瓶。
“怎么了?是不是覺得蛋糕太小了,不喜歡?”女人看他不說話,面露關心。
溫時搖頭,“挺好的!
沒找到稻草人那個惡魔,身邊倒是坐了一對惡魔夫婦。
這一對夫婦正是裴鴻信和韋悅。
韋悅和記憶中沒有什么變化,這個時候裴鴻信剛剛三十幾歲,眼角還沒有堆積著后來那些充滿算計的細紋。
沙發(fā)上,男人的肩膀微微縮著,少了一些平日里的意氣風發(fā),公司破產員工討薪,全家被迫搬進自建房,層層重擔壓下來,他一向挺直的脊梁骨也開始彎曲。
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時候,這對夫妻也不忘給孩子慶生,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韋悅更是親手做了一個蛋糕。
彩色蠟燭燃燒起的光芒很溫暖,溫時垂著眼。
忽然,一股感動和開心不受控制地從心底里升起,溫時捂住心臟,這是他那個時候的感受。
瑪德。
也就幸虧他捂胸口的時候低下了頭,說臟話的唇形沒被夫妻倆注意到。
韋悅以為他哪里不舒服,連忙扶起溫時。
記憶一點點在消退,溫時很討厭這種被支配的感覺,明知道記憶在缺失,但又不知道少了什么,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穿越,重生,時光倒流?
這些荒誕的詞語剛剛生出,記憶進一步消失,溫時甚至連自己是個成年人的事情也不記得了。
到最后,只剩下一個念頭: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爸爸媽媽在幫他慶祝。
“媽!
再次抬起頭時,他的目光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孺慕之情,面龐上出現幸福的笑容,開心吹著生日蠟燭。
窗外的【靈異無人機】準確記錄了這一幕。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慶祝了一個生日。
吃完蛋糕,溫時回到房間。
不知道為什么,他今天格外困,吃完蛋糕甚至連刷牙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跌在床上睡了過去。
自建房里的燈全部熄滅了,黑暗街道上,唯一的光源徹底消失。
野貓窩在路邊時不時叫上一聲,更遠處,醉漢抱著個酒瓶躺在馬路對面,嘴里罵罵咧咧。
……好吵。
溫時正渾渾噩噩睡著,忽然間覺得不止是外面,屋內似乎也有什么聲音,好像是推門和腳步聲,他努力掀開眼皮,只看到女人裙子的一角,因為太困,他再次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涼風灌了進來,溫時這次是被凍醒的,借著冰涼的月色,他發(fā)現窗戶大開,一道黑影站在那里。
陡然打了個激靈,溫時徹底清醒。
小偷嗎?
不,對方手上拿著一把尖刀,不像是普通的小偷,更像是來謀財害命。
可是他們家已經沒有什么錢了。
更多的來不及細想,小偷已經徑直朝他床前走來。
溫時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用力把枕頭扔到對方身上,試圖阻礙來者的步伐。
“爸,媽,”渾身有些脫力,連帶著聲音也提不起來,溫時努力扯著嗓子,“跑!快跑!”
他沒叫救命,直接喊著趕緊逃,附近一片很亂,這種拿刀的多半是亡命之徒。而且這小偷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有真功夫傍身的,要是對上了,基本沒活路。
腦袋昏沉沉的,溫時跑得太急,猛摔在了地上,鼻子磕出了血。
小偷停下步伐,什么也不說,刀子直接扎進了溫時半邊肩膀。
劇痛襲來,溫時知道跑不掉,索性死死抱住來人的腿,不讓他往前走,試圖多給父母爭取一點逃跑的時間。
“我,我家沒錢!
他是趴在地上的,沒有注意到上方小偷的臉變成了一張稻草人的臉。
“有啊,你就是!边@是惡魔慣用的伎倆,挖掘人內心最痛苦的記憶,再扮演其中的一個角色,引誘對方進行交易。
“是你爸爸媽媽雇我來傷害你的。”
惡魔在不斷流血的小孩耳邊說話,“一會兒我還會放一把火,他們嫌保險金不夠,準備用一個重傷的孩子來實現大額籌款。最后你一死,他們不但拿雙份錢,還能收獲社會同情!
惡魔沒有造假,這些全都是溫時記憶里的真相。
小孩本來就早慧,智商很高,他想起以前福利院一個員工,為了讓孩子快速入睡,悄悄給他們喂安眠藥。
吃了之后的感覺,就和今晚差不多。
白天還關著的窗戶晚上卻是大開,恍惚中聽到的腳步聲……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惡魔開始誘導自己的獵物:“要不要和我做一筆交易?我來幫你報仇!
這不僅僅是語言上的引誘,惡魔可以蠱惑獵物的神志,無限放大他們內心最渴望實現的東西。
連重傷都想著拼命幫父母拖住小偷的孩子,在知道真相后,最渴望的是什么一目了然:復仇。
【靈異無人機】從窗外飛了進來,近距離拍攝一切。
觀眾們看得津津有味,這是《瘋狂戀愛季》最受人歡迎的環(huán)節(jié),從節(jié)目開播到現在,所有的特邀嘉賓無一生還,全部死在了最痛苦的時候。
溫時喉嚨像是堵了鉛塊,他張了張口,什么也說不出來。
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被惡魔放大欲望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惡魔又一次問:“你的家人傷害了你,你不想報復他們嗎?”
家人?
聽到這個詞,溫時無意識地搖頭:“我想他們幸福。”
惡魔放大了溫時內心的渴望,卻不知道這渴望和家人息息相關。不過溫時藏在心底里的家人并非裴鴻信和韋悅,而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們。
稻草人面色猙獰:“他們在利用你!”
溫時重傷下努力辯解著:“不,不是的,他們只是遇到了困難!
溫時恢復了一絲記憶,潛意識覺得他的家人們肯定各有各的難處,其中好像有誰失去了自由,曾經被囚禁。
雙方不在一個頻道上,各執(zhí)一詞。
此刻包括惡魔在內的觀眾已經連續(xù)看了兩天的憋屈節(jié)目,沒想到還有更憋屈的劇情在后面。
在節(jié)目里間接害死無數鬼的特邀嘉賓,面對戕害他的人類,不但不報復,還甘愿為之犧牲。
這是什么令人吐血的發(fā)展?!
你面對惡鬼和怪物時的囂張氣焰呢?
對人類唯唯諾諾,對惡鬼重拳出擊?!
他們恨不得溫時被折磨死,但不是被兩個平凡普通的人類。
下一秒,鮮血四濺。
這次回溯中真正的死亡條件是交易,外傷再厲害,也影響不到現實。如果溫時現在死了,反而會立刻離開這片空間,所以惡魔不敢太過分,拔刀又一次刺進溫時的左肩,血肉被刺穿的瞬間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想想受到的傷害,你不恨他們嗎?”
欲望被放得太大,溫時滿腦子就只有家人兩個字,聽到問話,斷斷續(xù)續(xù)說:“要……”
“是交易是嗎?”稻草人臉上的口子擴大,浮現出人類才有的激動:“你太恨了,要交易對不對?”
“要,要愛!睖貢r終于吐出完整的回答。
死了都要愛。
“……”
惡魔周身的稻草變得尖銳,它快要被這個軟柿子憋屈死!
不止是他,守在節(jié)目前,就等著看溫時和惡魔做交易的觀眾也快要氣昏了。
溫時流著血,身下一片猩紅,但神情寧靜而祥和,無意識的笑容讓他的面龐顯出一種圣潔,就像受難的佛子,只差手捧一朵蓮花,高喊peace。
觀眾和惡魔身體倍兒棒,卻面目猙獰。
這一刻,傷在溫時身,痛在觀眾心。
啊啊啊啊啊啊,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