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才不在乎主持人的窘境,注意力全部放在懷里的小孩身上。
每個平行世界的自己都有相同點……經歷過上個副本,他不得不承認,和少年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上也有著相似之處。
而這個孩子,看上去天真無邪,哪里來得相似點?溫時敢肯定自身性格中絕對沒有天真一說。
臺上的配對嘉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你把資料拿過來,我們傳閱著看!
主持人瘋了才會給他們,看完人都要跑沒了。
確定是真的沒人要他和爸爸,小男孩用袖子擦去臉上的黑灰,趴在溫時肩頭凝視著后方滿臉病容的人。
直對面的男子喉結不停滾動,饑餓的眼神偶爾控制不住地掃過幾位一起來的嘉賓。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他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好和小孩的目光對上。
小男孩悄悄招了招手,露出細嫩的手臂。
男子笑了,牙齒畸形泛黑,這小娃娃雖然瘦,看著有些營養(yǎng)不良,但味道好像很鮮美的樣子。
主持人救場能力相當強大,立刻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重新掛起職業(yè)笑容:“小孩子也不一定需要養(yǎng),可以有別的用途,你們說對吧?”
不少配對嘉賓立刻心領神會。
一名滿臉肥肉的男人咽了下口水,他有些意動,朝溫時走來。
病容男子也走了過來。
主持人望向老太太:“小孩子偶爾也是能端茶送水,分擔一些家務的!闭f完又看向穿紅棉襖的女人:“村里最近準備建橋,你父親是干工程的,家里有余糧,養(yǎng)個孩子應該不難。”
女人明明先前還在對溫時翻白眼,聽了主持人的話思考片刻,這會兒居然強忍住厭惡,主動帶花走過來。
柳蘊憂心忡忡:“他招來的好像都不是人!
欠一屁股債的玩家說:“行了,就這個條件,能匹配成功都得燒高香!
現場重新熱鬧起來,溫時單手抱著小孩,另一只手接過獻來的一束束花。
主持人激動問:“亞倫先生,你想要選誰?”
紅棉襖的女人最為熱情,她天生性格高傲,說話的時候尖下巴會高高揚起:“做決定前動動腦子,多少人想攀我們家的高枝都攀不上!
溫時更側重于選老太太,自從擁有變身體和游尸后,他的第六感愈發(fā)強大。直覺告訴溫時,在場所有人里,老人家是最好對付的。
他的鬼盒里還裝著一只老人鬼,選老太太,還能順便給老人鬼找一段夕陽紅戀情。
“做人不能只想著自己,我也要為老人鬼考慮一下!
溫時伸出手,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然而小孩卻突然按住溫時的胳膊,指了指穿紅棉襖的女人。
“這小孩是要表演原地自殺嗎?那女的一看就很厲害!庇晁憋h進來,臺下一名玩家邊說邊皺了皺鼻子,“這雨水什么味兒?”
就像是把整瓶花露水倒進惡臭的糞坑,兩者的味道結合在了一起。
溫時:“選她?”
“大姐姐戴著金鏈子金手鐲,”小孩做了個畫大餅的動作,“跟著她,吃香的喝辣的!
紅襖女瞄了他一眼:“算你有點眼光!
“行。”溫時留下紅襖女的花。
主持人生怕他反悔一樣,立刻拍板:“恭喜二位牽手成功!”
紅襖女是十三號,溫時和她配對后,跟拍的攝像機一下多了。牽手成功后,組cp的一對會被安排到節(jié)目組專屬的粉紅愛心椅子坐下。
計元知和燙大波浪的姑娘幾乎無人問津,連攝像師都在偷懶。
小孩坐在溫時腿上,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好像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鏡頭對著他們。
溫時耐心幫他整理亂糟糟的頭發(fā),神情平和地說道:“我們可是收視率的保證!
“爸爸!毙『⒗吨鴾貢r的袖子,他以前不常說話,導致有些小結巴,不過見到溫時后,這個毛病改善了很多,偶爾才有一點磕巴,“包吃包住,特、特別好!
他在夸節(jié)目組,眼睛一彎牽動兩個酒窩,笑得溫時心都快化了。
紅襖女聽到包住兩個字的時候,嘀咕著說了句奇怪的話:“有的是好地方供你住!
“你好。”離他們很近的計元知,忽然主動沖小孩伸出手,“你和你爸爸長得很像。”
見識過溫時憑空冒出來的弟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孩,計元知自然不會輕視。
他打招呼的目的,一是探察,二是為了增加鏡頭。
計元知考慮問題相當全面,一個沒有鏡頭的嘉賓,也就沒了價值。選人做匹配嘉賓是很安全,但相應的,就失去了看點。
一句長得像夸到了孩子的心坎上,“你好。”
小手還不足計元知手的一半,計元知摸到了對方的脈搏,有脈搏,但跳動格外緩慢。
“你叫什么名字?”計元知面不改色繼續(xù)問道。
“阿喪!北粶貢r整理過的頭發(fā)恢復了柔軟,小孩垂著眼,雷雨天下,蒼白的面頰看不到一絲血色。
計元知的配對嘉賓蹙了下眉頭,怎么感覺有些邪乎?
她猶豫了一下,側目望著計元知:“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計元知沒聽清她的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裴溫韋在福利院待過的事情,小孩就像對方年幼時的一個縮影,孤獨,一無所有。
“喪失的喪?”
小孩聞言先是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后點了點頭:“是,是喪尸的喪。”
抱著他的溫時手微微一緊,想明白了小孩體溫異常低的原因。
計元知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轉而對配對嘉賓說:“挺可憐的。”
小孩眼睛一眨不眨,最后嘴巴張了張,“咦”了一聲。
‘孩子他爹’同樣滿臉問號。
臺上的配對還在進行,溫時上去前,計元知這么一個黃金單身漢也就收到了不到十朵的花。但自從溫時出現,改變了全體配對嘉賓的眼光,他們再也不那么挑剔了,只覺得后來上場的每一位,都各有各的好。連那個欠債的玩家,都被發(fā)掘出未婚、下無小兩個閃光點。
玩家陸續(xù)匹配成功,其中一人忍不住道:“裴溫韋是根活蠟燭。
多虧他上臺時的一出鬧劇,玩家們可以直接排除最后去給他送花的嘉賓,大大提高了選到人的成功率。
致力于照亮別人的蠟燭正在和小孩貼貼。
“看看雨!卑收f。
溫時把椅子往外挪了一點,攝像機立刻就跟著拍過來。
像是所有貪玩的小孩,阿喪把手伸到棚外,接著半空中落下的雨珠。沒過多久,他收回胳膊,用攝像師的衣服把手擦仔細干凈,才重新縮回溫時懷里。
“今天又是圓滿的一天,所有的特邀嘉賓都配對成功。”主持人一臉欣慰。
他重點望著玩家所在的這片區(qū)域:“接下來,我們將在封棺村開始為期三天的心動旅行。這次和各位配對的嘉賓,都是從封棺村走出去的成功人士,相信你們能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互相了解,未來組建成一個新的家庭!
音響播放的歌曲激情不減,主持人微微躬身,預示配對環(huán)節(jié)結束。
村民站起身,每人撐開一把黑傘,步伐緩慢地朝著遠處屋子走去。
節(jié)目組還在跟拍,工作人員正在拆大棚和舞臺。
阿喪:“爸爸,去樹下躲雨。”
紅襖女譏笑:“不知道雷雨天不能去樹底下嗎?”
溫時搜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一下,商城里的傘竟然是灰色項,不能購買。
阿喪指揮說:“把我頂在頭上,快速跑過去!
溫時:“……”
他從背包里取出染血的白大褂,反正距離不遠,暫時擋了一下跑去大樹下。
其他玩家見溫時躲雨,跟著跑來樹下,這有怪味、又泛著渾濁的水,眾人都留了一個心眼。
樹下擠不下,跟拍的攝像師只捕捉了幾個畫面,反正今天重點要拍攝的都在午夜,現在鏡頭前的內容引發(fā)不了多少觀眾的興趣。
“走吧。”紅襖女催促溫時。
大雨漸熄,天邊的月亮泛著血紅色,溫時跟在她后面,背影逐漸模糊,直至消失在了村莊矮舍間。
“那個和裴溫韋長得很像的小孩是怎么回事?”小個子女生問出了重點。
計元知淡淡道:“多半觸犯了什么禁忌,帶孩子相親可不容易,游戲在給他增加難度!
有理有據,除了柳蘊知道計元知極有可能是在幫溫時打掩護,其他人暫時信了這番說辭。
剩下玩家的配對嘉賓正在和主持人交流些什么,那些配對沒有成功的,表達著各種不滿。
主持人好脾氣地安撫著,笑容幾乎咧到耳后根:“總臺發(fā)來消息,我們這個節(jié)目,已經被海外一名姓游的富商購買了版權,以后參與的特邀嘉賓會越來越多!
一聽會有源源不斷的特邀嘉賓,所有人都笑了。
……
紅襖女一家是封棺村有名的富戶,擁有一套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每一個院落都建有正房和廂房,比較奇怪的是,這里修建了很多雨廊。煙雨長廊本該是一副美景,但它這個雨廊蓋得毫無美感,蜿蜒扭曲,在霧蒙蒙的天氣中就像是一條長蛇。
自進入封棺村時,溫時就有一種在被窺視的感覺,如今到了相對私密的宅子,這種感覺反而在增強。
宅子里來來回回都是人,整個老宅的溫度異常低。
“李叔!奔t襖女喊住正在指揮幫傭干事的老人,“這是我相中的人,你去給他們找個地方住下。”
老人佝僂著背,陰暗的小眼睛緊緊盯住溫時:“一個帶孩子的贅婿,老爺看不上的!
紅襖女:“我爸會喜歡這小孩的!
老人在宅子工作了一輩子,領悟了話中深意,對溫時的態(tài)度轉好:“請跟我來。”
溫時直接被安排到了就近的廂房,門前栽種著槐樹,屋后種柳,被樹木包圍的屋子格外陰涼。攝像師就跟拍到這里,提醒了一句:“明天早上八點拍攝!
說完,就離開了。
溫時帶著小孩躺在床上,被褥都是潮濕的,“村子很危險,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半步,明白嗎?”
小孩乖巧點頭。
溫時在他軟乎乎的掌心寫字:“喪尸的喪?”
小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繼續(xù)點頭。
“你前面說躲雨,雨有什么問題?”
“尸油!焙啙嵉膬蓚字,讓人不寒而栗。
溫時沉默了一下:“我對這里還不了解,無論做什么事,我們需要遵照一個原則:穩(wěn)!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叮囑完后,溫時輕輕說了:“睡吧!
咚咚咚。
剛閉上眼睛,就有人來敲門。是老宅管事的老李,他用沙啞的嗓音提醒道:“晚上最好不要出門!
等了一會兒,見溫時沒有來開門的意思,老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外面的天徹底黑了下來,夜晚的封棺村靜得可怕。不知過去多久,溫時好不容易醞釀出一些睡意,朦朧中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無限強化。
誰,是誰在看他?
溫時睜開眼,借助稀疏的月光,發(fā)現衣柜的門、箱子的門,全部露出一條縫隙,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從里面往外偷看著。
他記得先前進屋時,這些柜門都是合上的。
倒吸一口涼氣,溫時下地準備把它們關上,水泥地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子找不見了。
溫時在游戲里很注意,一些民間說法寧可信其有,他每次放鞋的時候,鞋尖都不會朝著床頭,據說這樣會被鬼順著找來。如今僅存的鞋子鞋尖不但朝著床,還指向了一個地方。
溫時躬身,順著鞋尖的方向望過去——
床下,一張慘白的面容直勾勾盯過來,雙方目光猛地對上,他幽幽問道:“在找我嗎?”
“。!”
手上的青筋鼓起,溫時的心跳瘋狂加速,他攥緊拳頭堅持沒有移開視線。就在溫時考慮要不要召喚出游尸的時候,那張臉突然就不見了,仿佛一切只是錯覺。
“是真的。”他敢肯定這張臉自己見過,是宅子里的一個幫傭。
從床下拿回鞋子,溫時關上衣柜和箱子的門。
屋子里回歸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嘎吱的雜音讓呼吸剛剛平穩(wěn)的溫時再度屏息。他的耳朵動了動,敏銳地捕捉到細微的聲響。偏過頭一看,先前被關上的箱子居然又打開了。
這屋子里至少擺放著四五個箱子,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裝。箱子偏低矮,和衣柜一樣,全是純黑色的長方體,從床上看去,橫七豎八擺著的箱子就像是合不上的棺材。
……我們在盯著你呢。
只要你在這里,就會一直被我們看著,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什么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
涼颼颼的風蹭過臉頰,似乎有聲音一直在耳邊重復這些話。被無數雙眼睛包圍著,溫時只想沖出去,沖到廣闊的天地里去逃避這些注視。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幾乎要主宰全部的意識。
溫時壓抑著沖動,側身面對墻壁睡覺,不去看惱人的箱子和衣柜。然而被盯著的感覺如影隨形,不止是身后,還有身前。
“不對勁!
溫時起身四下環(huán)顧,終于發(fā)現新的窺視源頭來自哪里。
床頭有好幾個小洞,小洞的洞口貼滿了眼睛,渙散的瞳仁非常大,幾乎堵住了全部窟窿,一墻之隔,有人正在通過這些小洞偷窺他們!
溫時閉了閉眼,心想:宅子里的人說,晚上最好不要出門,所以只要沒了門,就行了。
自己被宅子里的鬼打擾太厲害了,用【一劍平之】滅個門,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寶,睡了嗎?”阿喪嫌棄被子太潮了,蹬掉后敞露著小肚皮,溫時幫他重新蓋好,小聲問道。
雖說是喪尸,但小孩還是有些心跳的,應該具備生物的睡覺本能。
睡著的話,爸爸出去把這家鬼都殺光。
阿喪睜開眼:“還沒有!
溫時囂張的氣焰頓時衰弱:“快睡!
語畢自己也閉上眼,做出睡覺的樣子。
……好餓。
夜半三更,阿喪眼睛悄咪咪地睜開一條縫,小手去夠到柜子上的碗,寶貝一般揣在懷里,“爸爸,睡了嗎?”
如果睡了,他出去干個飯。
黑暗中,溫時睜開眼:“沒呢?”他體貼問:“是要上廁所嗎?我陪你!
“……不上!卑时庵欤匦绿上聛。
后半夜溫時輾轉反側,又一次望向半開的衣柜和箱子,笑容冰冷,遲早把這些偷窺的眼睛戳瞎了。
阿喪則癡癡望著床頭小洞里的眼睛,抱緊了碗,小聲喃喃:“明天,明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