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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臻回到家里,仰躺在自己亂七八糟的沙發(fā)上,他看到茶幾上還余留幾個空酒瓶,還有沒吃完的食物。他眼珠轉(zhuǎn)動,恍惚中想起來收拾家務(wù)的阿姨好像請假回家了。
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書房,上面堆積著一些雜物,桌面上正敞開攤放著關(guān)于李琰的資料,再旁邊就是一封牛皮紙封好的信件,是要給陸溓寧的信,來自宋阮之手。
宋阮一個月前紅著眼找到他,遞給他一封信,拖他轉(zhuǎn)交給陸溓寧。這封信自然沒有落到陸溓寧手里,在齊臻的書房里躺了一個多月了,都落了薄灰。
齊臻無可無不可得拆開那封信,入目是很清麗端正的字體“尊敬的陸先生,我是宋阮,很冒昧打擾到你……”齊臻只大致略了幾眼,眼睛從那“思念”“難忘”幾個關(guān)鍵的字眼上滑過就很沒耐心的看不下去了。
宋阮這個人恍若一張白紙,太過好懂。
臉蛋兒倒還長得挺乖的,而且家里很有錢,性格也比較好掌控,齊臻這么想著隨手就把那封信甩扔到了桌上去,但是那封信碰到桌邊,發(fā)出很清脆一聲響就掉到了地上。
齊臻也懶得再去按腰撿,他又把視線落到書桌上立起來的照片上,是高中時期他和陸溓寧在學(xué)校里的合照。
那時候的陸溓寧的還透露著一種青澀的少年感,盡管臉色很冷,看起來不太喜歡跟他一起拍這樣的照片,但是齊臻要求,陸溓寧最終還是站到鏡頭前了。
旁邊的齊臻笑著摟著他的肩膀比著耶的動作。
齊臻半瞇著眼睛陷在他的老板椅中,手機(jī)這個時候突然響起。
是來自最近玩過的小omega,剛收了沒幾天,有點(diǎn)膩了。
他按斷電話,那邊又緊接著一條條發(fā)來短信。
“怎么不理我呢?是我做錯了什么嗎?”后面還附帶了幾個哭臉。
“對不起對不起,請主人責(zé)罰。”
“好想要見你,嗚嗚嗚!
“……”接下來的短信齊臻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把這個號碼拉黑了。
他有些煩躁的闔上雙目,覺得出奇的落寞孤寂,這種滋味真是叫人難過,不像陸溓寧,他這個時候肯定在摟著他的beta睡覺。
陸溓寧這時候在床上,看著李琰閉著眼,呼吸卻不太穩(wěn),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湊過去聲音放得很輕:“怎么了?睡不著?”
李琰不回話,感覺到陸溓寧的身子又貼近了,他身上信息素得味道使李琰身體好受了一些。
李琰對自己身體上這種自然放反應(yīng),心里悲哀感變得更重。
大約在七個半月的時候,李琰在家里第一次嘗試了自殺。
肚子里的孩子在逐漸長大,有時候還會踢踢李琰的肚子,他夜里翻身都變得比較困難,臉色很差,仿佛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收掉了所有的養(yǎng)分。
那天也是李琰睡不著,他最近經(jīng)常失眠,成夜成夜無法安睡,有時候閉上眼會騙過陸溓寧,但是心力交瘁時總?cè)菀茁冻銎凭`一些。
陸溓寧推開門進(jìn)來,坐在床邊看他,然后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又開始嘗試著散發(fā)出一些安撫性的信息素,但是沒想到剛一放出,李琰就直接睜開了半闔的眼睛。
“熏得睡不著!
陸溓寧愣了一瞬,沒聽明白的樣子:“什么?”
李琰眼睛很亮,有點(diǎn)兒神經(jīng)質(zhì),他又無比清晰得對著陸溓寧重復(fù)了一遍:“你的信息素的味道,熏得睡不著!
陸溓寧突然抿緊了嘴,神情上好像很克制自己表露出什么,但是他緊接著就飛快的調(diào)整好了,然后故作自然得把握住李琰的手松開,說道:“那好…,那今晚我睡在客房,不跟你一起睡了!彼览铉F(xiàn)在厭惡他至極,該是沒辦法跟他同床安眠的。
他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頭去跟李琰講:“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如果不想叫我,也可以叫管家!崩铉诠芗宜惋堖M(jìn)來的時候有時會給管家一些面子,吃得稍微多一點(diǎn)。
他這么講完,李琰卻直接轉(zhuǎn)過頭去了。
陸溓寧是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他有預(yù)料到李琰知道自己懷孕的真相時會反應(yīng)比較大,但是沒想到會這樣強(qiáng)烈的抗拒。
他只能一遍遍騙自己,生下來就好了,等生下來就好了……
李琰這段時間根本不愿意出門了,以前的時候陸溓寧總想他待在家里,如今他真的整日萎靡不振,窩在床上,神情跟失了魂似的,陸溓寧心里也不大好受。
他在客房,對李琰的狀況又很過度緊張,但是李琰顯然不看見他會心情好一點(diǎn)。
但是他忍到半夜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李琰到底怎么樣,睡沒睡著,被子會不會掀開,床頭的水是不是已經(jīng)涼了……
結(jié)果他推開門,在床上卻沒發(fā)現(xiàn)李琰的身影。
他看見浴室里有亮光,還有“滴答滴答”輕微的水滴聲,別的一切都很安靜。
是一種很叫人毛骨悚然的靜。
他心里涌起來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飛快的跑到浴室門前,推開門。
那一幕直到很久之后都叫陸溓寧無法忘卻,李琰在冰冷的地面上,挺著大肚子,用玻璃劃破了手腕,血已經(jīng)蔓延了一小片。
陸溓寧霎時間手腳冰涼,跪在地下叫李琰的名字,抱起來他的時候甚至手都在打顫。
一種擒住心臟的窒息感,壓得陸溓寧血管都像是在發(fā)疼。
整個陸家燈火通明,救護(hù)車來的時候,管家已經(jīng)給李琰的傷口做好了包扎,送到醫(yī)院的時候是凌晨兩點(diǎn)多鐘。
人倒是沒大礙,就是精神狀況太差了,陸溓寧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還比較早,失血并不過多。
但是陸溓寧卻還是壓抑住不的后怕。
如果那天晚上他沒進(jìn)去臥室看看李琰怎么樣,或者在猶豫一會兒,晚去一會兒,李琰可能就真的沒了。
雖然李琰這次救過來了,但是李琰會自殺這事確實(shí)對陸溓寧刺激很大。
李琰是什么樣的人啊。
他剛落到陸溓寧手里的時候,被折磨得這么慘,他都沒有說不想活,他逃跑被抓回來,陸溓寧教訓(xùn)他,他哭成那樣,到被玩得廢掉,他都沒有要自殺過。
他在那樣絕望壓抑的環(huán)境里,他依然能夠堅(jiān)強(qiáng)的生活,發(fā)現(xiàn)生活的樂趣,腦子不清醒了還要救貓咪,會給花房里的花澆水,會給夜燈編辮子。
他這樣的只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水分,甚至不需要陽光就能繼續(xù)發(fā)芽生長的人。
他有一天,他不想活。
后來陸溓寧把李琰接回來,夜里不管李琰再怎么厭惡他,他都沒有再離開過臥室,白天也要管家時刻注意著他。
家里的所有窗戶都封死了,排氣扇開始工作起來。
無比堅(jiān)硬的陸溓寧終于在這樣的李琰面前認(rèn)作輸家,他抱著李琰跟李琰講他二十多年來都沒有講過的字詞,無比生硬的口吻。
他說:“對不起!
李琰的眼珠動了動,最后落在陸溓寧的臉上,看不出半點(diǎn)兒真心實(shí)意的悔過,他想他只是害怕。
害怕任由他玩弄反復(fù)碾碎的李琰,無法被徹底摧毀的李琰會真的死掉。
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口吻了,陸溓寧問他:“前面公園最近新修了噴泉,要不要過去走走?”
李琰不答話。
陸溓寧又試探著講:“是不是不想被別人看見?我把人都清空了,我們周末去走走好不好?”
“家里這么悶,老呆在家里也不好!标憸菍幚^續(xù)自說自話,但是李琰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
終于在陸溓寧又開始把話題扯向描述他生完孩子之后的生活的時候,陸溓寧說:“我們以后好好的……”李琰突然打斷了他。
“如果說我生孩子難產(chǎn)了,就不要救我了。”李琰臉上的表情很平淡,他眼皮垂下來,他說:“我好累,真的!
他沒有看陸溓寧的表情,并且把這漫長的沉默視作默認(rèn),按照他慣常禮貌,他又說了聲:“謝謝!
李琰出院之后,鄭峙坐在辦公室里思考了很久,最終下班的時候沒按耐住,給齊臻發(fā)過去了一條消息。
齊臻混跡在燈紅酒綠里,看見自己在桌面上的手機(jī)亮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一眼。
來自鄭峙。
“我聽說你去了那家心理診療中心了,有沒有想過勸勸你的好兄弟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