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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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小說：溺酒 作者：奶口卡
76.
在遇到沈庭未之前，連訣的穩(wěn)固關(guān)系中只有收養(yǎng)協(xié)議落實后的養(yǎng)子。
他曾經(jīng)不懂得如何與康童相處，如今也同樣不大懂得該如何與沈庭未相處。
在他的認(rèn)知里，對待家人的方式都是相對實際的，于是他也切切實實地按照自己的認(rèn)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最大程度地為沈庭未和康童提供穩(wěn)定和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
除此之外，他對維系親密關(guān)系這點沒有任何頭緒。
盡管這段時間他與沈庭未都默契地對當(dāng)初口頭上的契約緘口不言，但連訣仍用了很多工作之余的碎片時間思考如何更為明確地讓兩人的契約關(guān)系更進一步，最后決定用最簡單也最無新意的方式，找個合適的契機給他換一枚新的、合適的婚戒。
但很顯然，這個最合適的契機連訣已經(jīng)錯過了。
原本被他列進考慮范圍內(nèi)的恰當(dāng)?shù)臅r機是沈庭未兩個半月以后的預(yù)產(chǎn)期，他查詢了全國上下以至于國外很多赫赫有名的珠寶定制品牌，心中有了初步的選擇和對鉆戒設(shè)計的構(gòu)思，還未落實。
不被察覺的自責(zé)與愧疚驅(qū)使著連訣打破了所有的計劃和設(shè)想。
或許他應(yīng)該翻一下日歷找個更嚴(yán)肅和重要的節(jié)日或是紀(jì)念日，也該對這枚計劃很久的戒指多一些重視，但他現(xiàn)在不太有耐心繼續(xù)等下去。
沈庭未輕描淡寫的那句‘以后不會了’讓他如鯁在喉，于是連訣在確定了市區(qū)到機場的路況后，為自己騰出了半個小時，讓司機驅(qū)車就近去了一家奢侈珠寶品牌店。
在短短的半個小時里，連訣艱難地選擇出一枚沈庭未或許會喜歡的款式。
連訣不是沒想過直接將照片發(fā)給沈庭未自己挑選，但林琛貌似對他這個想法很無奈，用一種平時不可能會用的、幾乎教導(dǎo)的語氣，堅定地說：“您自己挑就好了，沈先生一定都會喜歡�！�
連訣甚至有一瞬間想要把猶豫不決的幾枚戒指同時買下來，被林琛哭笑不得地按住，解釋道：“連總，我的意思是，您選擇一枚就好了，畢竟婚戒這種東西……多了不合適�！�
最終他遵從林琛的建議，從中選擇了一枚價格最為昂貴的鉆戒預(yù)備購買，卻在被問到尺寸的時候怔了怔。
由于計劃臨時，連訣還沒來得及測量沈庭未的指圍，擔(dān)心自己的預(yù)估失誤，造成第一枚婚戒那樣尷尬的局面，連訣思索了片刻，讓林琛去附近的藥房為他買一包防水的兒童創(chuàng)口貼來。
林琛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怔地問：“啊？”
連訣沒有心情和精力跟他解釋，說了個牌子，讓他趕快，不要耽誤了起飛。
林琛這才趕緊跑去找他要的創(chuàng)可貼。
七夕那天沈庭未默不作聲地將那束被他丟掉的玫瑰撿起來，整理花枝的時候被刺劃破了手，連訣晚上抱沈庭未洗澡的時候才注意到，于是幫他換了指腹上的創(chuàng)可貼。
連訣記得那天他在家里找了很久，最后只找到給康童準(zhǔn)備的兒童防水創(chuàng)口貼，他記憶里那個創(chuàng)口貼很小，他只纏了一圈，兩端粘合的部分堪堪碰在一起。
沈庭未的手白皙修長，手指纖細而勻稱，沒有十分突兀的骨節(jié)，因此連訣推測他的指腹與指根的差距不大。當(dāng)然他并不寄希望于一個創(chuàng)可貼來完全估算沈庭未的指圍，但至少能夠給他一個最接近合適的范圍。
從拿到創(chuàng)口貼到模擬尺寸和推算沈庭未能夠佩戴的尺碼，又浪費了不少時間，從珠寶店離開后，為了避免誤機，前往機場的一路上司機將車開得飛快。
連訣將四四方方的戒指盒放進口袋，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窗外迅速流動的街景。
林琛可能揣測出他在哄人方面一竅不通，一路上給他出了很多可行的主意，連訣沒有表現(xiàn)出專注在聽的樣子，卻也沒有出言打斷的念頭。
車停在航站樓的時候，距離登機時間已經(jīng)所剩不多，連訣沒有讓林琛和司機陪同，獨自拿了行李箱朝航站樓走去。
連訣很少有這種理不清頭緒的混亂思維，從拿到戒指那一刻，他沉悶的心情驟然分裂出許多枝椏，抽條出無數(shù)情緒，不全然是負(fù)面的。
有將要送出一份遲到的禮物的局促，有對沈庭未收到禮物的期待，甚至還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愉悅。
口袋里的戒指盒很輕，又好像在他錯綜復(fù)雜的思緒中沉甸甸地墜著他的腳步，讓他每一步都走得焦灼。
最后連訣還是沒忍住，在步行前往登機口的短暫路途中，拿出手機給沈庭未撥了過去。
等待通話的提示音加重了他心口的焦炙，連訣從來沒有像這樣急迫地渴望過什么人盡快將電話接通，他聽到了機場廣播里響起的登機提示，腳步卻在有序的‘嘟——’聲中逐漸放慢。
在沈庭未接通電話的那一刻，連訣想，航班要是趕不上就算了。
沈庭未在電話那頭軟聲細語地說：“喂？”
連訣的腳步停了下來。
連訣問他“出發(fā)了嗎”，一邊將自己想說的話快速地在腦中整理了一番。
“在路上了�！鄙蛲ノ椿卮鹜觐D了頓，好像在跟他解釋為什么這么晚才接起電話，“手機剛剛掉在車座下面了，司機在路邊停車幫我拿的�！�
連訣顯然已經(jīng)不再在意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但還是耐心地聽完了沈庭未的話，然后在沈庭未停下后，突兀地開口：“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
他猜想沈庭未可能愣住了，因為電話里很久沒再有聲音響起。
在一段不算短的停頓后，沈庭未的聲音才緩慢地傳到他耳朵里：“沒事的，”不知道是因為感冒還是別的原因，嗓子比剛才啞了一點，但語氣很輕，反過來安慰他，“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本來也不太過生日的，你別放在心上……”
連訣不太想聽他這副若無其事的語氣，也可能是不太忍心聽他說下去，于是不太禮貌地開口打斷了他。
沈庭未在下一秒聽到了他在夢里聽過的、他本以為不屬于連訣的聲音。
連訣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語氣，很低聲的，也很簡潔地向沈庭未作出了也許是他生平中的第一次認(rèn)錯：“是我不好�！�
沈庭未仿佛有些無措，在連訣緊接著的一句“對不起”后，意味不明地拖著長音“啊”了一聲，徹底地沉默下來。
連訣并不擅長應(yīng)對道歉之后的回應(yīng)，在沈庭未沉默不語的時間里，也跟著無言。
機場的廣播不停地催促登機時間，連訣看了一眼手表，認(rèn)為還來得及，并沒有恢復(fù)步伐。
直到機場的廣播又一次在安靜的通話中響起，沈庭未才重新開口，問他：“是不是到時間了？”
連訣掃了一眼機場大屏上的登機提示，“嗯”了一聲。
“你快去吧�！鄙蛲ノ丛陔娫捓餃芈暣咚�
在連訣說“知道了”的同時，他不太確定地聽到沈庭未小聲地說了一句：“……不然又該錯過了。”
連訣頓了頓，沈庭未就跟他說了再見。
他在登機時間所剩無幾的時間走進了登機口。
等待起飛的過程中，他才忽然想到剛才的通話里似乎遺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連訣重新拿出手機，忽略掉服務(wù)于頭等艙的空姐灼灼的注視，找到沈庭未的微信，想要將遺漏的祝福補上。
但他看到對話框里的[正在輸入……]，預(yù)備打字的手停了下來，暫時改變了主意，決定先看看沈庭未要說什么。
沈庭未的[正在輸入……]在幾秒后停了下來。
空姐兩次委婉地提醒他該關(guān)機了，連訣卻仍沒有如愿收到沈庭未的消息。
他有些疑惑，又忍不住回想起剛剛電話掛斷前沈庭未那句意義不明的話，猜想是不是沈庭未輸入了什么罵他的句子，最后出于自身修養(yǎng)決定不跟他計較。
沈庭未不是沒有脾氣的人，他還記得上次惹到沈庭未，被他兜著圈子罵的事情。
于是在空姐欲言又止的眼神里，連訣只能放棄等待，匆匆發(fā)送過去一句生日快樂，將手機關(guān)掉。
客艙內(nèi)響起即將起飛的提示廣播。
連訣從狹窄的機窗看向窗外停機坪上搬運行李的工作人員，放回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著絲絨的戒指盒，邊在心里回憶林琛在車上提供的用來哄人的話術(shù)。
連訣認(rèn)為“以后再也不會忘記了”和“今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過”之間，實在很難選出哪句更爛。
他在兩句話中艱難抉擇的程度不亞于為沈庭未挑選一枚新的鉆戒，少許的思考后，他遲笨地發(fā)現(xiàn)其實這兩句話并不沖突。索性一并采納。
他知道沈庭未其實很好哄，但連訣不想再看到沈庭未紅著眼睛說沒事，他想把這些無足輕重卻肯定能讓沈庭未開心的保證都給他。
頭等艙的隔間外忽然響起一陣經(jīng)過壓制的嘈雜，緊接著他身旁的艙門被人從外部倉促拉開。
一位工作人員步調(diào)急促地闖進來，或許因奔跑而聲音顯得不太平穩(wěn)：“請問您是連訣先生嗎？”
連訣的眼皮倏地跳動起來，在這一瞬間心中生出強烈不詳?shù)念A(yù)感，他沉聲問：“什么事？”
“連先生，”工作人員的聲音里帶著還未緩和的喘息，“有位姓林的先生……在登機口，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您，需要您立即下機。”
在離開機艙到原路返回登機口的過程中，連訣好像出現(xiàn)了短暫的記憶缺失，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看到被幾位工作人員攔在登機口處的林琛，被屏蔽的感官才在剎那間重新活過來。
連訣粗重急促的呼吸與心臟跳動的聲響蓋過了工作人員的無奈攔阻，也蓋過了林琛看到他的瞬間隔著幾米的距離焦急的喊話。
但他卻在這一刻反應(yīng)異常敏捷地讀懂了林琛的唇語。
沈先生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