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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望從病房里出來,偽裝出來的從容盡數(shù)褪去。
他對祁薄言說,標記消失前,回到他身邊。
而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不太肯定,祁薄言能不能從這句話里尋找到一點力量。
方醫(yī)生昨天跟他說,精神分裂病患,在病情穩(wěn)定下來之前最好不要跟親近的人見面,這不利于他們的病情穩(wěn)定。
現(xiàn)在方醫(yī)生又補充道:“就像剛才標記的事情,紀先生以后最好不要再做了,信息素可能會影響藥物的發(fā)揮!
方醫(yī)生雖然說得客氣,但紀望知道,他是在警告他。
紀望非常能理解方醫(yī)生的態(tài)度,作為主治醫(yī)生,他得優(yōu)先于考慮病人的病情,而非情感。
如果家屬不相信醫(yī)生,那誰能來救治病患呢?
隔著玻璃窗,他望著里面的祁薄言,對方躺在病床上,因為被束縛,甚至連朝他看來的力氣都沒有。
嘴里殘余祁薄言的血,濃郁的信息素味道。
他從未如此想要留住這個味道。
但現(xiàn)在的他必須要堅強起來,祁薄言說過,他是他的守護神。紀望不認為自己是,可現(xiàn)在他想要變成守護祁薄言的那個人。
如果有可能,他說不定會不負責任地推掉所有的工作,就為了陪在祁薄言身邊,只要祁薄言需要他。
從昨天到現(xiàn)在,內(nèi)疚占滿了紀望的心。
他知道這種情緒不對,可他無法控制,任誰看到自己的戀人變成這個樣子,尤其是知道戀人發(fā)作的原因是自己,都沒辦法冷靜。
李風大概明白他如今的心情,他特意拜托紀望去做點事情。
比如去祁薄言家,給他收拾衣服過來,因為祁薄言可能要在醫(yī)院里住上很長一段時間。
李風說,如果可以,最好是拿上一些照片。因為mect做完以后,會損傷一部分的記憶。
4年前,祁薄言剛做完電療,就忘記了很多事情。他想找回記憶,只能依靠照片,卻發(fā)現(xiàn),他和紀望的照片是如此之少。
李風:“所以重逢之后……”
接下來的話,就算不用李風說,紀望也明白了。
那就是重逢以后,祁薄言和他一起拍的那套節(jié)目照,就是祁薄言的私心。
缺失記憶的感覺并不美好,治療也很難受,人生里唯一的那點甜,還被祁薄言自己弄丟了。
他問李風,如果哥哥知道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回到他身邊嗎?
后來祁薄言又說,還是不要讓哥哥知道了。
就如早些年父親也曾瘋狂迷戀過他母親,可是到最后,她發(fā)病時,父親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怪物一樣。
生病不是他們的過錯,只是他們沒辦法控制別人對自己的感覺。
如果戀人不愛你了,你要怎么辦?你是瘋狂的挽留,還是以最好的模樣停留在他的記憶里?
祁薄言說,以前不知道自己會怎么選擇,現(xiàn)在病了反而知道了,那就是絕對不要讓紀望知道,他不想讓紀望同情他。
李風從回憶里抽身而出,苦笑道:“看我不知不覺說了這么多,祁爺家的地址,我會用微信發(fā)給你了,大門密碼是94814!
這個密碼是紀望生日。這串數(shù)字,不只是房屋的密碼,還是祁薄言一切的密碼。
祁薄言曾經(jīng)跟李風開玩笑,如果哪天他也像他媽媽一樣,發(fā)瘋到最后,連命都丟了,那說不定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紀望。
祁薄言生命里很少擁有過什么,紀望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人,想要占據(jù)的人。
他也想在紀望的人生里面成為最重要,起碼是最難忘的人。
如果他把所有東西都留給紀望,這樣哥哥說不定就能記他更久一點。
紀望聽到這里,突然想起祁薄言之前總是篤定地說著那些話,什么我知道你沒忘了我,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對我念念不忘。
這到底是真的堅信紀望沒忘了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六年的時間多長,紀望也說過,沒有什么不能忘記,他會遇到更好的。
這話祁薄言也記了好多年吧,所以看起來好像很有底氣,實際脆弱得要命。
才會因為打不通他的電話,就再次復發(fā)病情。
紀望精神不好,沒法開車,只能讓小旭過來接他。
他太疲憊了,昨晚做了數(shù)個噩夢,都是關(guān)于祁薄言自殺的畫面。
紀望希望祁薄言紋在手腕上的紋身有用,每一次祁薄言想要干傻事的時候,看著那里,就會停下來。
紀望愿意做捆在祁薄言腕上的磁帶,將他牢牢留在自己身邊。
來到那棟沒有窗戶的房子,紀望站在客廳中,想到他曾經(jīng)跟祁薄言一起構(gòu)思兩個人同居在這畫面。
一切恍如隔世,分明也才過去沒多久。
他想會有機會的,祁薄言始終會好起來,重新回到這里。
那時候他就真的會剝橘子給祁薄言吃,他們可以拍上很多照片,留下很多回憶。
他們還一起拍綜藝了,那些祁薄言都能拿出來看,而不是可憐兮兮的,想要回憶時都沒有幾張照片。
這是他手機上震動了下,是李風發(fā)來的微信。
李風在微信上跟他說,也許下次來看望祁薄言,可以給他帶款桃子一樣的蛋糕。
緊接著還傳來了張圖片。
李風說祁薄言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吃這個蛋糕。
紀望看到照片的剎那,幾乎要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桃子蛋糕是他留給祁薄言的分手禮物,祁薄言卻用來度過了這么多年的苦。
紀望想用更多別的東西來替代這個蛋糕,而不是這塊象征著結(jié)束的蛋糕。
其實他對祁薄言一點都不好,如果好的話,那祁薄言現(xiàn)在不應該在醫(yī)院里,而是該陪在他身邊。
紀望緩了許久,才重新振作起來。
他在房間里收拾了許久的衣服,并將自己的信息素沾滿了這些衣物。
紀望知道祁薄言會喜歡的,這次的祁薄言,不需要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一切。
他把衣服疊好放進包里,坐在偌大的房間里,深深感到他能為祁薄言做的事情如此之少。
紀望給祁薄言找了幾本書,在平板里下載了好些電影,衣服口袋里塞滿了糖果,便簽貼滿書里的每一頁,所有囑咐的話語,都在便簽上。
因為祁薄言暫時不能碰手機,所以這些便簽里,都是紀望想說的話。
他提著這個包回到醫(yī)院,交給護士。
那個護士是剛才阻止他的其中一位,顯然還記得他剛才標記祁薄言的舉動。
她面色怪異,紀望注意到了,但現(xiàn)在他沒辦法考慮后悔不后悔的事情。
他只做他想做,并且能夠安撫祁薄言的行為。
這時,迎面走來了一個人,引起這場軒然大波的禍首,方盛云,
方盛云看見他后,眉梢輕挑,有些驚訝,大概是沒有想到,紀望竟敢出現(xiàn)在這里,
紀望與他是同樣心理,他沒想到方盛云還敢過來。
對于omega,紀望一向是彬彬有禮的,
但顯然,現(xiàn)在方盛云不在紀望想要禮貌對待的名單里面。
他神色冰冷:“我想薄言現(xiàn)在并不想看見你,方先生請回吧!
方盛云抱起雙手,對紀望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是他的未婚夫,最有資格來探望他的是我才對!
“況且他要是喜歡的是我,現(xiàn)在就不會躺在里面,像個廢物一樣!
這話逼得紀望迫近方盛云,他說:“如果你再敢對他出言不遜,就算是保護協(xié)會把我告上法庭,你今天也沒辦法從這里走出去。”
方盛云似乎不害怕的模樣,實際腳步已經(jīng)微微后退。
他目光掃過走廊上的監(jiān)控器,對紀望道:“這里人來人往的,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再說了,如果他不跟我訂婚,你以為你能看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
紀望腳步一頓,他知道李風對他有所隱瞞,比如祁薄言到底為什么發(fā)?
如果因為他們分手所引起的,為什么是兩年以后才發(fā)的病?
那兩年里,為什么祁薄言又從沒聯(lián)系過他?
要知道,紀望等了祁薄言很久。
方盛云繼續(xù)說:“別一個兩個的都把我當壞人一樣,祁薄言應該感謝我,當時有這么多可供我挑選的人,我卻選了他,所以他才得救的不是嗎?”
“說起來有件事情還很有趣,你知道祁薄言是怎么發(fā)病的嗎?”方盛云眼神微微發(fā)亮,仿佛說到了他非常喜歡的話題。
紀望本能地感受到不對,但他沒有阻止方盛云繼續(xù)往下說。
也許祁薄言,甚至是李風瞞到現(xiàn)在的事情,終于在此刻要揭開了。
方盛云扶著下巴輕笑,他看出了紀望想要得知答案的急切,他也滿足了他。
“你還不知道呀?你在包廂里給祁薄言的那一拳,讓祁天發(fā)現(xiàn)了他alpha,所以他才被關(guān)進了精神病院里面!
方盛云輕聲道:“那個精神病院,可是祁天旗下的產(chǎn)業(yè),在那里做電療,是不會打麻醉的哦,你以為祁薄言是怎么瘋的?他是被活活折磨瘋的呀!
“親手把祁薄言送進了地獄的人,是你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