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懸在云外,照映著海島沙灘上一趟深淺不一的腳印。
白楚年腳步越來越沉重,腹腔絞痛,他撐著膝頭跪在岸邊,冰涼海水一次次卷上他的大腿,再席卷著他后頸腺體滴下的血珠退回去。
耳上的礦石隱現(xiàn)暗藍光影,像心跳般指引著他,白楚年能感應到蘭波的方向,他朝海水深處趟過去,但在水中行走要比在陸地上行走費力得多,被韓醫(yī)生重置過的耐力也消耗殆盡了。
“蘭波……離我近點……”白楚年眼前越來越黑,不知什么時候嘴里涌進一股腥咸海水,海水灌進耳朵,連風聲都聽不見了,陷入大海的靜謐之中。
他昏了過去,通訊器輕輕震響,但他已經(jīng)聽不到了。
蘭波叼著恒溫手提箱順著深水藥劑庫一直向深處游,終于看見了最底部的過濾器。
他所處的海水深度壓強已經(jīng)超過了普通人和潛水服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因此過濾器上就沒再裝有反特工裝置和密碼,蘭波徒手逼停螺旋槳,用力一拽,將風葉拽了下來,然后伸出尖甲撕扯過濾網(wǎng),由于更換不方便的緣故,特制過濾網(wǎng)的材質(zhì)非常結實,不易生銹,同時也不容易被深水魚類破壞,蘭波連咬帶扯才撕開一個只夠伸出手臂的小洞。
水流帶著一陣輕微的異響淌到蘭波耳邊,蘭波豎起幽藍耳鰭,聆聽著從頭頂傳來的響動。
是陌生的聲音。
深水藥劑庫的防盜門在正向進入時不需要密碼,只要感應到有人接近就會打開,因此那人幾乎毫無阻擋地在迅速接近他,并且?guī)е还蓮娏业臍狻?br />
噪音越來越近,這里面太過狹窄,蘭波手尾施展不開,他攤開手,海水在他手中凝結成一把水化鋼電鋸,觸碰過濾網(wǎng)時爆出零星藍光,將鋼制網(wǎng)鋸開了一個大的豁口,蘭波用力咬住鋼制網(wǎng)一撕,拎著手提箱從縫隙中擠了出去。
他脫離藥劑庫的一剎那,最后一道防盜門也開啟了,厄里斯從上方游下來,手險些抓住蘭波的尾尖。
厄里斯是無生命體改造實驗體,他并不需要呼吸,窒息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在水下的劣勢就更小了。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散進海水中的血霧里藏著若有若無的一點白蘭地信息素味。
“聽說你的眼睛會流珍珠,我要是挖走你的眼睛養(yǎng)在魚缸里,每天早上都能揀到珍珠嗎?”厄里斯雙手分開水流向蘭波靠近,指著他手里的箱子,朝他勾了勾手,“把hd藥劑給我,反正這東西你們拿著又沒用。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尼克斯要我來搶!
蘭波瞪了他一眼。
他心口隱隱作痛,因為從心臟上分了一塊給白楚年,白楚年受傷時蘭波會清晰地感受到他在疼痛。
現(xiàn)在不是纏斗的時候,蘭波急著找到白楚年,魚尾一甩,化作一道幽藍閃電游出了數(shù)十米。
他突然急停下來,魚尾和海草竟然纏繞到了一起,頭頂?shù)慕甘Z然倒塌,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蘭波伸手遮擋,斷裂的石棱在他小臂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豁口。
被厄里斯纏上,簡直就是噩運纏身,他的j1能力噩運降臨對能量的消耗非常微小,可以無休止發(fā)動。
趁蘭波被壓住,厄里斯也跟著游了過來。
“你……找死……”蘭波甩甩手臂上的血,傷口緩緩愈合,他也被激怒了,從碎石中爬出來,游到礁石上方,雙手利爪緊攀著石棱,魚尾變?yōu)檠t色。
海水呈螺旋狀向他手中匯聚,甚至周圍游走的銀色小魚也被漩渦卷了進來,水化鋼武器在蘭波手中成型,一管沉重的透明的at-4火箭筒落在蘭波肩頭,內(nèi)部困住了幾尾被漩渦拉扯進來的無辜銀魚,在水化鋼火箭筒中緩緩游動。
這是一種反坦克火箭筒,上來就用水化鋼制作如此威力龐大的重型武器,足以感受到蘭波的怒火。
炮筒后緣噴射出湛藍閃光,一發(fā)透明炮彈朝厄里斯飛去,將倒塌的礁石炸得粉碎,海底爆發(fā)出一股強勁的水流,周圍的礁石珊瑚被連根沖起。
厄里斯被炮彈震波沖出了十幾米,在海底綿軟的沙面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蘭波輕蔑冷聲道:“等我找到randi再來撕碎你,破布娃娃倒是囂張!
“你!”
畢竟海底不是厄里斯的優(yōu)勢地形,他重新站起來追逐,而蘭波已經(jīng)留下一道藍色閃電到了數(shù)百米外。
蘭波扶著劇烈跳動的心口,耳鰭豎起來聆聽著海洋傳遞給他的聲音,虛弱的心跳似乎已經(jīng)近在耳畔。
“randi……”
在他每一片藍鱗間流過的海水似乎都帶著白楚年的氣味,蘭波愣愣在海水中央轉(zhuǎn)圈搜尋。他怕白楚年游不快被鯊魚粗糙的盾鱗刮傷,怕他力氣用完沉沒到水里嗆壞自己,也怕他飄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厄里斯遠遠地追了上來,一團黑影將蘭波籠罩住。
蘭波忽然游不動了,定神一看,自己下半身被埋在了滾燙的巖漿中,鱗片蜷曲從他身上剝離,皮膚一點點被火山巖漿吞噬。
周圍細細碎碎響起人魚族的謾罵。
“fanliber。(背叛海族的罪者)”
“hoti coon,kimo goon。(巖漿襲來之時,你棄我們而去)”
“boliea abanda kimo。nowa siren。(我們決定放逐你,失格的王)”
熾熱的溫度炙烤著他,他所有的力氣都用來鎮(zhèn)壓巖漿烈焰,分不出一絲一毫護著自己美麗的鱗。
洶涌熱巖將蘭波掩埋進深處,無法呼吸。
咒使m2分化能力恐怖片,黑暗將其籠罩,令他被人生最苦痛之事湮沒,永遠活在仇恨和詛咒的過去。
蘭波在海水中失去知覺,緩緩下沉。
“看起來很難過啊,要是我能看到是什么讓他這么痛就好了!倍蚶锼故帜_并用游過去,奪他手中的箱子,蘭波的手還緊緊攥著手提箱,厄里斯拿出匕首,插進他手心撬動,“嗯?手長得也很好看呢,蹼還會亮,干脆帶回去做一個床頭燈。哇,他怎么戴個貓爪戒指!
厄里斯抬起匕首,用力朝蘭波的手腕剁了下去。
蘭波的手突然動了動,用力攥緊手提箱,掄圓了砸在厄里斯頭上,兩人一觸即分,又一次甩開一段距離。
“我統(tǒng)治海族兩百年來,時常被稱暴君。我已經(jīng)不在乎誤解者的生死,只有與我生死相通的海和一位赤誠少年讓我掛心!碧m波輕抬右手,無限水流在他掌心形成漩渦,安靜的海洋激起狂怒,“你這點小伎倆還不值得我正眼看。”
利劍般的水流拖著藍色電光盤繞在厄里斯周身,水流形成一座透明牢籠將厄里斯困在了海底,并且緩緩向沙中下沉。
雖然咒使已經(jīng)達到九級成熟體的級別,兼有人偶師的銀色發(fā)條驅(qū)使,卻依然抵消不了蘭波在海中的優(yōu)勢。
蘭波向淺海游去,如同藍色幽靈,熒光水母簇擁著他離去。
嘈雜的螺旋槳聲在海面上空徘徊,一架直升機在空中搜尋。
尼克斯駕駛直升機,魍魎抱著沙漏躲在角落,帝鱷懷中扶著已經(jīng)脫離培養(yǎng)液的奇生骨,奇生骨斜倚在他肩頭沉睡,金碧相間的睫毛被風吹動,極長的孔雀尾羽在風中飄舞,發(fā)出水晶相碰的樂音。
一道藍色閃電接近海面,帝鱷吼道:“電光幽靈上來了!”
他撤離時被ioa特工組圍攻,渾身傷口還沒完全愈合,低吼了一聲,雙手把著固定在直升機上的機槍,朝閃電所過處的海面掃射,子彈下雨般將海水激起浪花,接連穿透水面。
短暫的沉寂。
海面忽然被閃電撞破,蘭波縱身沖出水面十七米高空,肩扛透明水化鋼火箭筒,一發(fā)彈炮飛向了他們的直升機。
“goon。(去死吧)”
魔鬼魚m2分化能力高爆水彈,強大的沖擊力和籠罩范圍讓直升機避無可避,機身中彈,被炸得飛了出去,機身冒出滾滾濃煙燃著火焰。
劇烈的爆炸雖然壓制了機槍掃射,但也驚醒了奇生骨。
蘭波返身落回海中。
厄里斯狼狽地浮上來,銀發(fā)濕漉漉貼在頭上,衣衫被水刃割得破爛不堪。他從手腕放出一根金線連接到冒煙的直升機上,將自己帶離了海面。
尼克斯面上波瀾不驚,手搭在渾身濕透的厄里斯后頸,擰動那枚銀色發(fā)條。
厄里斯身上破損見骨的傷口便被金線縫合,消耗的能量恢復了大半。
他曲著一條腿坐在充滿濃煙火光的直升機邊,吐出舌頭朝蘭波陰森微笑:“上了岸你還能說了算嗎?”
蘭波半個身子浮出水面,舉起手提箱,冷淡問道:“想要里面的藥劑?”
尼克斯眉頭微皺:“厄里斯,搶回來,別讓他毀掉!
厄里斯聞言立刻從直升機上躍下,伸手抓向蘭波手中的箱子。
但已經(jīng)晚了。
“來海底拿吧!碧m波連著箱子一起,一口咬碎大半,將剩下的一半扔進布滿利齒的嘴里,嚼碎吞了。
厄里斯意識到來不及時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路了。
hd橫向發(fā)展藥劑極為珍貴,它可以立即催生出一種與使用者腺體特性相關的伴生能力,并且永久存在。
自然情況下伴生能力只能在每次分化時概率獲取,本身不具有攻擊性,但只要擁有一種伴生能力就已經(jīng)能給擁有者大幅的輔助增強了。
尼克斯攥緊拳頭,電光幽靈已經(jīng)夠強了,再出現(xiàn)一種伴生能力會到怎樣的地步,他無法想象。
蘭波甩了甩魚尾,魚尾充血展現(xiàn)出鮮紅血色,每一片鱗倏忽間蔓延上了金色紋路。
魔鬼魚第三伴生能力“錦鯉賜!保憾虝r間內(nèi)運氣極佳。
厄里斯:“???”
蘭波覺得自己還不清楚怎么使用新的伴生能力,后腰忽然被撞了一下。
他扭頭看去,白楚年居然漂在海面上,頭撞到了他的腰。
“randi、randi。”蘭波立刻把敵人忘到腦后,抱起白楚年,臉頰和他貼了貼,將安撫信息素注入他的身體。
蘭波從他身上嗅到一股血腥味,忽然看見他后頸腺體上被撕咬過的痕跡。
“……wei。(為什么)”蘭波呆呆地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后頸的被海水泡白的傷口,“ne boliea quaun eiy。(我的王后被咬了(腺體))”
白楚年動了動,劇烈地咳嗽起來,艱難地抬起一只手,輕輕搭在蘭波肩上,海水順著指縫淌。
“鐮刀……再借我用……一次。”
蘭波輕拍他脊背安撫,抬起右手,海水隨著他的召喚被提煉出水滴,繁星閃爍的水滴在蘭波掌心匯聚成一塊巖石,巖石再逐漸伸長,化作一柄電光閃爍的鐮刀,握在他手心。
“本來就是給你的。”
白楚年虛弱地、訝異地抬起頭。
蘭波看了看鐮刀光滑冰涼的表面:“海洋有兩顆心臟,一顆是生者之心,就在我胸腔里,是海洋億萬生命源流。另一顆是死者之心,死海心巖,匯聚深海往生者夙愿,我拿著不吉利!
白楚年眼中升起一絲光。
“借我……”
蘭波抿唇:“可這不是你現(xiàn)在需要的東西!
“唔!卑壮暧捎谶^度虛弱掩藏不住的獸耳耷拉下來。
蘭波手中的鐮刀融化,退回原本巖石的模樣,巖石在他手中憑空鑄造,熔鑄成一個堅固剔透的猛獸口籠,將白楚年銳利的口齒和下頜一同禁錮起來,口籠后方延伸出一條細鏈,細鏈末端攥在蘭波手中。
“可以去了!碧m波拉開藍光幽微的水化細鏈端詳,“有我在,不會失控的!
厄里斯用詛咒金線將自己吊在直升機上,驚詫望著頭發(fā)白化,眼眸蔓延暗藍幽光的白楚年,他被口籠禁錮的尖牙放肆生長,與雄性白獅無限趨近。
“驅(qū)使物……?”
白楚年的身軀在月下劃出一道銀白弧線,將厄里斯猛地從直升機上撲了下來,他的臂力已經(jīng)與剛才戰(zhàn)斗時天壤之別,可厄里斯仍然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使用a3能力的信息素波動。
兩人在空中不過接觸了一瞬,再分別落下,厄里斯已然被白楚年展現(xiàn)出的震撼力量驚得說不出話。
他愣住了,再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臂。
小臂以下竟被輕易截斷了,他甚至毫無知覺。
尼克斯緊緊注視著白楚年,操縱直升機的雙手緩緩鼓起青筋,指節(jié)泛白。
白楚年所戴的猛獸口籠顯然沒有為他帶來任何增幅,他展露出的完全是自己的力量,反而是口籠像一道枷鎖般限制著他。
正常使者型實驗體得到驅(qū)使物應該會實力大幅度增強,神使卻要靠驅(qū)使物削弱嗎。
今天又四千!
明天鴿一天,去準備一些過冬的衣服和糧食準備冬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