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虎父無犬子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容庭雖然知道自家父皇是陰險狡詐,早早地就給他挖了坑,企圖將這重擔(dān)交出去以后就跑路,但他也沒有去跟父皇對峙,而是默認了他的算計,竟然還很貼心的配合他的表演。
父皇教的最后一堂課, 他受教了。
這天,容珩又一次“病”了,幾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容庭看著自家父皇如此入戲, 心想, 太拼了,真的太拼了, 他現(xiàn)在都開始擔(dān)心母后了,他不在母后身邊, 以父皇的心機城府……母后真的招架得住嗎?
腹誹是腹誹,等他從宮里出來, 努力睜大眼睛,迎風(fēng)這樣一吹, 眼眶就紅了,眼淚也掉了下來。
他一臉悲痛, 代替父皇上朝的時候也是難掩傷心。
退朝以后,朝中重臣們也是你看我我看你,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陛下還能撐多久。對于陛下的身體, 他們也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要知道陛下前兩年開始只是偶爾生些小病,并不礙事,后來身體是一點一點看著虛弱下去的,也許是有著這段時間的緩沖,他們?nèi)缃窨吹教拥钕逻@般傷心模樣,也沒有很驚訝。
唯一慶幸的是,這皇位交替,不至于青黃不接。
太子殿下雖然還很年輕,但所表現(xiàn)出來的才能并不輸當(dāng)今,他們也可以放心了,真正能走到成為重臣這個地步的人,誰不想名垂千史呢?大概率上,只有跟著個好皇帝才更容易出頭啊。大臣們才是無情的大豬1蹄1子,別看他們這會兒表現(xiàn)得多么傷心,其實內(nèi)心也只是有些唏噓,但想到當(dāng)今后繼有人,這個繼承者還很不錯……那點傷心比起欣慰,也就微不足道了。
容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演技太好,自從他配合父皇表演以后,這朝中的局勢也悄悄地有了變化。
他這個二把手提前享受了一把手的待遇,從前那些把他當(dāng)小孩糊弄的大臣,現(xiàn)在對他也恭敬了許多。
容珩在準(zhǔn)備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表演了一次“回光返照”,他跟容庭聊了很多。聊他年少時的經(jīng)歷,聊他的理想抱負,也聊到了宋園。
父子倆心照不宣,誰都不點破,容珩猜得到容庭知道了他的計劃,至于這孩子為什么不拆穿,他想,其中有兒子對于父親的感情,也有一個準(zhǔn)皇帝的野心。
“父皇,有一件事我很想問您,您后悔過嗎?”容庭幫容珩拉了拉被子,坐在他床邊低聲問道,“您后悔那天去將軍府了嗎?”
容珩笑了起來,“如果你母后問我,我會告訴她我不后悔!
“實話呢?”
“后悔的。”
當(dāng)然后悔。從遇到她喜歡上她以后,他就變得君不像君。所保留的清醒也并不能令他滿意。終究他也沒有變成他年少時渴望成為的那一種皇帝,只是人生就是這樣,后悔卻也甘之如飴。下輩子希望不要再碰到,這輩子就順從心意吧。
容庭對這個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輕聲道:“我想母后也是后悔的,很奇怪,你們倆都在后悔,卻又都不愿意斬斷這段關(guān)系!
容珩微微一笑,“這大概就是愛情。”
容庭:“……”
怎么辦聽了這話還是生理不適。
第二天,皇帝駕崩,舉國哀痛,新帝繼位,慟哭不已。
容庭跪在大殿中,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會悄悄聞一聞命人做的“神器”,那味道很上頭,聞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不用這個他也哭不出來啊,不僅哭不出來,搞不好還會罵街,他父皇直接把這個重擔(dān)交給他,自己跑到現(xiàn)代去追妻享福?人干事?不過他不擔(dān)心,以母后的性格,肯定是會為他討回公道的。
新帝才十三歲,別說是太子妃了,就是側(cè)妃都沒有,后宮里光禿禿的,全是先帝的妃嬪,該怎么安置這就成了一個問題,本來這種事情是輪不到皇帝來操心的,可無奈,這皇宮里沒有能做主的女主人,于是這件事只能由容庭來決定。
容庭知道,自家父皇的后宮妃嬪人數(shù)并不多,更別說這幾年來還有幾個都因病去世了,目前在這大殿中的妃嬪不超過十個人。
其實她們也還很年輕,最大的一個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容庭犯了難,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到了當(dāng)年在現(xiàn)代時跟母后的一番對話,母后心里是可憐這些女子的吧。
最后容庭跟太妃們說,是否愿意用全新的、陌生的身份開始另一段人生,如果愿意,就會給她們一筆足夠安穩(wěn)過一輩子的銀兩,會放她們出宮,從此以后與皇室無關(guān),在記錄上,她們也會陸續(xù)變成死人一個。另嫁他人生子也好,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也好,總而言之,都與皇室無關(guān)。
如果不愿意,仍然可以留在宮里當(dāng)太妃,享受一切太妃該有的待遇。
先帝的后宮嬪妃基本上都是守活寡,她們盼望過能得到先帝的寵愛,在這宮里一日一日的盼著,從失望到絕望再到平靜……明明還這樣的年輕,一個個的容顏上卻都是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聽到容庭說的這番話,她們一開始是茫然的,后來眼神松動,都真心實意的跪了下來,“謝主隆恩!
容庭嘆了一口氣,“以后,就做自己吧!
太妃們額頭觸地,淚眼模糊,看到那片明黃色越來越遠。
***
宋園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容珩。
她以為那次分離就是永別,這段時間哭過也痛過,可現(xiàn)在在這異國街頭,她居然又一次見到了他。
“好久不見!边@是他的第一句話。
“我聽說國外并不安全,這么晚還在街上你吃過晚飯了嗎?”這是第二句話。
兩個人來到這附近的小酒館,找了個比較安靜的角落坐著,等回過神來以后,宋園這才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怎么回來了?不,難道說你沒走嗎?如果你回去了又回來了怎么是一個人?”
對于宋園來說,是分別了幾個月,對于容珩來說,卻是整整七年。
他從古代穿到現(xiàn)代時,現(xiàn)代的時間只過去了一個星期左右,謝太太沒發(fā)現(xiàn)他的失蹤,他又繼續(xù)選擇當(dāng)謝珩。
他聽了謝太太的安排,在這邊繼續(xù)念書,他想,她可能也需要一段時間好好平復(fù)心情,所以這段時間就沒有打擾她。
對于這個問題,容珩本來是想這么回答的,想告訴她是容庭在那邊總擔(dān)心她一個人,怕她會不開心,是容庭希望他能回來的,但他想起了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她,再也不會騙她,便很誠實地將來龍去脈都說給她聽了,他擅長避輕就重,將對他不利的一句帶過……著重點名了他在位期間,都在努力為容庭鋪路,為他掃清了一切障礙,這樣容庭接手那張椅子時會輕松很多,以容庭的能力也完全能獨當(dāng)一面。
可他的避重就輕在對上老母親時,顯然是沒用的,宋園聽了他這么說,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才十三歲啊!十三歲才上初中啊,如果有人欺負他怎么辦,他還是個孩子怎么扛得下那么重的擔(dān)子??”
那是一個國家。!
咕咕該承受多大的壓力!
容珩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沒人會欺負他的。”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一個孩子,他是一個手中握有實權(quán)的皇帝,沒有人會不長眼的欺負他!
宋園知道容珩說的是實話,可她還是很難受。
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了,總不能逼著容珩又回去吧,按照他的說法,他已經(jīng)是駕崩的先帝了,現(xiàn)在回去豈不是詐尸?
不過咕咕才十三歲啊,他真的扛得住嗎?真的搞得定嗎?
嗚嗚嗚嗚她好想抱抱咕咕。!
緩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宋園想著容珩現(xiàn)在是她唯一能夠了解到咕咕近況的人了,便又壓下內(nèi)心的情緒問他——
“咕咕還好嗎?他長高了嗎?有多高?”
“瘦了嗎?他有好好吃飯嗎?”
“對了,他還挑不挑食,我之前看書,書上面都說他生病了,嚴(yán)重嗎?怎么會生病的?”
“他身體好不好的?當(dāng)時時間有限,也只能帶他打那些疫苗,誒!”
容珩靜靜地看著她,敗下陣來,輕嘆道:“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了!
宋園一愣,不解的看向他,“你說什么?”
容珩搖了下頭。
他真的不想說,從他們重逢到現(xiàn)在過去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了,關(guān)于他的事,她只問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剩余的一個小時十五分鐘里,她要么是在問跟容庭有關(guān)的事,要么是在想容庭。
算了,不說了。
他本身就虧欠容庭,再說了,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你的問題我一個一個的回答!比葭裥θ莞挽銣睾土,“他很好,長高了,我走的時候,他應(yīng)該都有一米六幾了,他才十三歲,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按照我們倆的身高,他長到一米八不成問題!
“他沒瘦,一開始不是很愛吃御膳房做的飯菜,后來餓了幾頓以后也就不挑了,偶爾還會念叨著想吃你做的雞翅。當(dāng)然念的最多的還是養(yǎng)樂多。”
“他還是有些挑食,那次生病是他自己頑皮,在馬場騎馬出了一身汗,也不洗澡換衣服,被冷風(fēng)一吹也就咳嗽發(fā)燒了,不過第三天就好起來了,這幾年來,他生病的次數(shù)很少很少。”容珩笑著問她,“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