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境==
——“時硯,陸時硯!
聽著這樣的吳儂軟語,陸宴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恍惚之際,一陣寒風(fēng)呼嘯而過,頭上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聲響,百香閣的牌匾竟嘩啦啦地砸了下來。
沈甄眼疾手快,兩步上前,伸手拉過了陸宴的手腕,“大人小心!
二人堪堪側(cè)過身子,只聽那匾額“咣”的一聲響,橫在了地上。
房檐之上,積雪紛飛。
陸宴被這巨大的動靜勾回了魂,眼前也跟著恢復(fù)了清明。
他低頭看了看落在他手腕處那幾根纖細(xì)白嫩的手指,身子不由一僵,抬手便甩開了她的觸碰。
沈甄先是一愣,雙頰倏然涌上一股緋紅,整個人都變得局促不安起來。
她既想開口解釋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并無意冒犯,但又怕解釋多了會更加尷尬,遂只得作罷。
思及禮數(shù),沈甄咬了咬唇角,欠身朝男人行禮,低聲開了口,“多謝大人方才出手相助!
陸宴胸前的疼痛還未散去,聽見她的聲音,不由擰起眉頭,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回道:“姑娘不必道謝,此乃本官分內(nèi)之事!
說罷,他又下意識地蹭了一下手腕,不偏不倚,就是沈甄剛剛觸碰過的地方。
沈甄低著頭,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動作。
這樣的動作一出,沈甄臉上的紅暈瞬間蔓到了耳根子,誠然不是她害了羞,而是從小到大,她就沒被別人這樣嫌棄過。
她張了張口沒出聲,終究是把想說的話傾數(shù)咽了回去。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日后亦不會再見。是否招了嫌,著實不重要。
須臾過后,陸宴帶著侍衛(wèi)轉(zhuǎn)身離去,沈甄也同清溪進了屋內(nèi)。
***
黃昏的光漸漸濃烈,紅霞漫天。
鎮(zhèn)國公府的管家看著陸宴散值歸來,忙躬身向他問安。
陸宴頷首回應(yīng),低聲吩咐了幾句后,便大步流星地繞過長廊,進了肅寧堂。
他坐在書案前,看著自己被她攥過的手腕,再一同回想起方才如夢境般的畫面,眸中的神色,就如同大海般幽深。
他雖然不斷勸說自己這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
可那白的晃人的皮膚,鎖骨之上的美人痣,以及纏.綿時滾燙的溫度,皆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時,屋內(nèi)的香爐升起了裊裊的煙霧,一股誘人的香氣在周遭氤氳開來。
像極了她指尖的味道。
短暫過后,他忽然自嘲一笑。
是。他承認(rèn),沈家那個落魄的三姑娘,容貌確實不俗,可這世上姿色出眾的女子多了去了,他總不至于,她更為動人些,就在青天白日下,生了那樣的心思吧。
陸宴思忖良久,仍是毫無頭緒。
他凡事只講究證據(jù),實在不喜分析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
最終,他把這段旖旎的夢境,全部歸結(jié)成了——近來連連坐堂,勞累過度導(dǎo)致,亦或是年少氣盛,火氣略重。
這般想著,他起身去了凈室,返回之時,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
燭光一滅,迎來了漫漫的長夜......
未成想,他再度入了夢。
他緩緩睜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鎮(zhèn)國公府的長廊之上。
夜晚的月光混沌烏沉,讓本就壓抑著的鎮(zhèn)國公府,有多了一絲道不明的凄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長廊的盡頭,楊宗抬手提著一位男子的衣襟,摁其到了墻上,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醫(yī)嗎?即是神醫(yī),那為何世子爺?shù)牟尾缓??br />
男子連連擺手,“世子于我有恩,若是能救,我豈會不救?可世子爺當(dāng)年受的并非只有箭傷,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行走西域多年,自然認(rèn)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種名為‘爻’的蠱毒,爻毒入體時,不會有任何異常,可待三年之后,會瞬間吸干人的骨血,奪人性命!
聽了這話,楊宗顫抖道:“當(dāng)真無解嗎?”
男子點了點頭,“即便這世上有解藥,那也來不及了,三年的時間,爻毒早已沁入到體內(nèi)的每一寸,當(dāng)真已是......回天乏術(shù)!
楊宗聽后,雙手抵額,整個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站在一旁的陸宴并未聽懂他們的話,他皺眉向前,想著找楊宗問詢一番。
什么箭傷。
他根本不曾受過箭傷。
可剛一抬腳,他整個人一沉,畫面也隨之一轉(zhuǎn)。
肅寧堂的內(nèi)室煙霧繚繞,飄散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兒,他揮了揮手,待看清楚后,立馬瞪圓了眼睛。
他竟然看著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雙眸渾濁,面色蒼白,發(fā)間布滿了銀絲,似老了十歲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中,輕握著一個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繡著一個小小的字——甄。
看著這個字,陸宴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感覺五雷轟頂。
楊宗絲毫不顧往日的規(guī)矩,跪在床前,哽咽道:“雖然世子爺從不讓我提,但屬下心里知道,即便三年過去了,世子爺心里也從未忘記過沈姑娘,既如此,那為何不把她留給您的信看了!
話音一落,他便看著自己笑了。
陸宴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她若是寫了他想看的,那他一早便會看了。
訣別之詞,向來都是誅心之痛。
她心里裝得既然是別人,他也狠的下心放她走。
只是他退敗至此,實在不想再看見一句——若有來生。
在他陸宴的眼里,人只有這一世,并無來生,所謂來生,不過是空口無憑的承諾罷了......都是不作數(shù)的。
垂垂闔眼之前,他極為短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憶起了祖母溫?zé)岬恼菩;憶起了父母的諄諄教?dǎo);憶起了弱冠之年金榜題名時;也憶起了那簡陋的洞房花燭夜......
二十七載,雖短,也長。
當(dāng)視線漸漸模糊,他嘶啞地開了口,“等我走后,你把我在府里的東西都扔到,別叫我娘看見。”
“至于那封信.....由你處置,怎樣都好,唯獨不準(zhǔn)燒。”
他怕黃泉路上,見字如面,又是摧心肝的折磨。
......
鎮(zhèn)國公府掛起了素白色幔紗的那日,正值深秋。
他眼看著,他的母親,那個心高氣傲的靖安長公主,跪坐在百安堂的中央,絕望地佝僂著,掩面而泣。
他的父親扶起母親,低聲道:“宴哥兒這一箭,到底是榮光......”
看到這兒,陸宴已經(jīng)感覺周圍的空氣越發(fā)稀薄,胸口的疼痛也逐漸強烈,不止是胸口,他的五臟六腑,都開始隱隱抽痛。
他什么都聽不見了。
眼前的一切驟然消失,床榻上的陸宴好像是窒息之人又被灌入了空氣一般,猛然坐起,大口地呼吸著。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隱隱顫抖的雙手,頭一次體會到了何為慌張失措。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去回想著剛剛腦海中的一幕幕。
他捕捉到了一個細(xì)節(jié),那個素白色的香囊,上面繡著一個“甄”字。
思及此,他不禁嗤笑出聲。
即便是夢,也不該這樣荒誕。
且不說他為何會中毒,又為何會將近而立之年無妻無子,但有一點,他絕不相信,自己會在那樣低微地思念著一個人。
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呢?
他一邊否認(rèn)著方才夢中的一切,一邊又因為那過于的真實的窒息感而背脊發(fā)涼。
他坐在窗前,久久未動。
當(dāng)外面飄起了細(xì)細(xì)密密的飛雪,他忽然察覺。一幕幕詭異的畫面,均是出現(xiàn)在那日去了西市,見了她之后。
思及此,他徹底大悟。
是她有問題,是百香閣里的香粉有問題,那日香粉撒了一地,他極有可能是吸入了能致人迷幻的藥粉。
愈發(fā)確定后,他不愿再等,立馬換上了官服,喚來楊宗,“去找兩個大夫來!
楊宗不明所以,忙問,“世子爺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適?”
陸宴眉宇微蹙,沉聲道:“我要出門查案!
楊宗看自家主子神色沉重,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再多問,忙在坊間找了三名大夫。
辰時三刻的時候,陸宴帶著一行人,穿過了集市,再度來到了百香閣門前。
百香閣的匾額已經(jīng)修好,掛了上去。
陸宴凝著屋里那位低眉順目、看著人畜無害,正挑起手指打著算盤的女子,一股莫名的火竄上了心頭,待會兒若是叫他查出來這屋子里有些什么不該有的,他便親自扣著她去大理寺。
與此同時,沈甄也感覺到了如芒刺背,撥弄著算盤的手驟然停止,緩緩向外看去。
這一看,她這小手立馬嚇得握成了拳。
那個男人,竟在不遠(yuǎn)處,用一雙如同鷹隼那樣不露聲色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
四目再度交匯,陸宴沉著嗓子對著一旁的幾個大夫說,“查,一瓶都不能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八章,留言日日都有紅包領(lǐng)。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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