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帥是在第二天唐楚楚進去看過他后, 開始對外界產(chǎn)生了微弱的反應(yīng),但始終沒有完全蘇醒,不過醫(yī)生說目前來看情況還比較樂觀。
而鐘阿姨接到消息后立馬從佛羅倫薩轉(zhuǎn)到米蘭再飛回國, 終于在第四天的時候抵達了寧市。
一向精致的鐘阿姨在順利到達醫(yī)院后, 這一路的奔波也使她看上去疲憊不堪。
唐楚楚無法想象遠(yuǎn)在異國他鄉(xiāng)正在游玩的鐘阿姨,突然接到兒子出事的消息, 該有多著急多擔(dān)憂啊, 她一定難受了一路上, 才會雙眼紅腫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其實唐楚楚情愿鐘阿姨見到她后,大罵她一頓,或者把一路上所有的擔(dān)憂發(fā)泄到她身上,或許她會好受些。
可當(dāng)鐘阿姨看見唐楚楚的第一眼時, 直接沖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對她重重說道:“辛苦了,孩子!
唐楚楚在瞬間淚如雨下, 和鐘阿姨抱在一起痛哭。
她想過承擔(dān)一切后果,可是楊帥的家人沒有一個人責(zé)備她,反而幾天來不停勸她回去休息, 讓她不要擔(dān)心, 這讓唐楚楚的內(nèi)心更加愧疚。
終于在鐘阿姨抵達醫(yī)院以后,唐楚楚被勸回了家,她熬了太久,鐘阿姨對她說:“孩子聽阿姨的話,回去好好休息, 你不能倒下,萬一楊帥醒了肯定想見你, 要是看見你累成這樣,他會怪我們的!
所以唐楚楚聽了勸回到出租屋,她不能說是睡著的,幾乎頭沾著枕頭后就像暈死過去一樣,睡得毫無知覺了,畢竟人耗了太久,又經(jīng)歷如此大起大落,神經(jīng)始終緊緊繃著,疲憊早已像洪水蓄勢待發(fā),讓她無力支撐,她閉上眼后就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外面還是白天,她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睡了十幾個小時,手機上七八個未接來電,好幾個是唐媽媽打來的。
她趕忙回了過去,唐媽媽告訴她楊帥醒了。
唐楚楚無法形容當(dāng)?shù)弥@個消息時激動的心情,她沒有中過彩票,不過她想,即使中了千萬彩票也不過如此,這些都抵不上楊帥的一條命。
她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出門,在趕往醫(yī)院的路上,她甚至激動的不知道待會見到楊帥該說些什么,還準(zhǔn)備了一堆安慰他的話。
楊帥已經(jīng)從icu轉(zhuǎn)到單人病房,唐楚楚趕到的時候,病房外面有不少人,大多數(shù)唐楚楚都不認(rèn)識,大概是楊帥家的親戚。
唐教授和唐媽媽都在,但是最先迎上來的是鐘阿姨,她一掃回來當(dāng)日的疲憊,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慶幸和激動。
她直接握著唐楚楚的手把她拉到病房門口,對里面的親戚說:“楊思淼啊,你出來吧,楚楚來了!
楊思淼是楊帥的堂弟,楚楚也是第一次見,和楊帥有點像,他趕忙從病房出來,走到門口對楚楚笑了下:“我哥剛才就一直念叨你怎么還不來,快進去吧!
唐楚楚有些局促地對他笑了笑,鐘阿姨打了楊思淼一下:“旁邊去,話多。”
然后對唐楚楚說:“護士不給里面人多,我們在外面!
唐楚楚點點頭,在打開門的時候,她突然有點緊張,輕手輕腳走進病房然后關(guān)上門,一步步往里走去,直到看見床上躺著的男人。
他身上依舊插著各種儀器,還在吊著水,不過氧氣罩拿掉了,聽見腳步聲后,他緩緩側(cè)過頭牢牢盯著門口的方向,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淺淺地灑在他的睫毛上,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唐楚楚,眨眼之間剪碎了一室的光,濃密的眉,淺色的瞳,泛起陣陣漣漪。
唐楚楚準(zhǔn)備了很多話要和他說,可在真正見到他的這一刻,所有的話通通忘光了,那種劫后余生還能活著相見的激動沖走了一切她想說的話。
最后只化為了一句簡單的:“嗨。”
楊帥安靜地看著她局促緊張的樣子,像犯了錯不知道該怎么辦一樣,嘴角牽起溫柔地笑:“過來!
唐楚楚走到他身邊,他對她說:“坐!
唐楚楚再乖乖坐在病床邊,楊帥臉色依舊蒼白,但眸子里卻有了溫度,牢牢盯著她憔悴的小臉,故意不滿地說:“我以為醒來第一個能見到你呢,結(jié)果你回家睡大覺了!
“我…”唐楚楚突然語塞,她不眠不休陪了他三天,不過他貌似說的也沒錯,他醒的時候,她的確回家睡覺了。
唐楚楚低下頭,睫毛顫抖的樣子特別可憐,楊帥不忍心逗她了,認(rèn)真地問她:“我爸媽沒為難你吧?”
唐楚楚瞬間紅了眼眶搖了搖頭。
楊帥看見她反而哭了,有些著急地說:“你別哭啊,我這不好好的嗎?”
唐楚楚用力點點頭卻哭得更兇了,楊帥無奈地說:“你抬起頭,聽見沒有,抬起頭!
唐楚楚抬起頭的剎那,那雙美眸里盈滿了淚,連小鼻子都通紅的,楊帥把手伸到護欄外面遞給她,唐楚楚將雙手交到他掌心,他牢牢握住她盯著她的雙眼說:“楚楚,以后我不會再讓你為我掉眼淚,我保證!
……
楊帥終于脫離了危險,但還要一段時間的恢復(fù)期,幾天后機構(gòu)恢復(fù)運營,唐楚楚的生活變得異常忙碌,甚至都要三頭六臂了,她白天要去機構(gòu)上課,下了班要趕去醫(yī)院,頂多中途回家換個衣服洗個澡。
有時候稍微在家耽誤點,楊帥那邊就左一電話右一個電話喊無聊,讓她快點過去。
楊帥傷口沒有恢復(fù),暫時還下不了床,雖然請了護工,不過白天基本上鐘阿姨都在,所以楚楚一般晚上陪護,這個要求是楊帥自己提出來的,唐楚楚也不好拒絕,于情于理,她的確應(yīng)該在這個特殊時期分擔(dān)楊帥的陪護工作。
不過讓唐楚楚很惱火的是,她都過來陪護了,當(dāng)然不是跑過來當(dāng)空氣的,自然是照料病人的生活起居啊。
結(jié)果楊帥也不知道矯情個什么勁兒,擦身上不給她擦,還要她站在走廊等,倒個尿壺,唐楚楚都不覺得這有什么,楊帥反倒不肯,每次有需要也讓她到外面等,深更半夜的還特地把人家護工喊過來幫他倒尿壺。
唐楚楚就感覺自己過來單純陪他聊天來著,有次夜里護工可能睡得太死了,電話沒打通,楊帥憋了半天,唐楚楚怒了,直接朝他吼道:“你有毛病是吧?都這情況了,我都沒把你當(dāng)男人看了,你還以為我能沾你便宜不成?”
然后楊帥就紅著臉完成了這件神圣的事情,那是唐楚楚認(rèn)識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看見沒臉沒皮的他害羞來著,不過好處是,那一晚上他都沒好意思跟唐楚楚說話,倒是讓唐楚楚睡了個好覺。
有時候楚楚覺得吧,他晚上其實也不怎么需要她,就跟他提出,干脆每天下班來陪他一會,不在病房過夜了,然后楊帥就表現(xiàn)得特委屈,跟全世界都不要他了一樣,老半天不理楚楚,最后唐楚楚只能無奈妥協(xié),誰叫人家救了她的命呢。
第二個星期楊帥還不能下床,有天夜里降溫,他半夜醒來看見唐楚楚蜷在病房沙發(fā)上很冷的樣子,自己拽著床邊挪啊挪的,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挪到床沿坐起來,把自己床上多的一床被子給她蓋上。
結(jié)果第二天醫(yī)生檢查傷口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處傷口有點繃了,當(dāng)即就問他怎么回事,當(dāng)時鐘阿姨和大楊總都在,楊帥看了看他們,一臉茫然地說不知道。
后來晚上楚楚過來,鐘阿姨就跟她說了這事,唐楚楚也很擔(dān)心,晚上他們走后,就一直在楊帥面前念叨這事,數(shù)落他躺在床上不老實,總是亂動啥的。
楊帥聽煩了,就懟了她一句:“不識好人心,哼!”
唐楚楚莫名其妙地湊到他面前叉著腰:“你什么意思?”
楊帥轉(zhuǎn)過頭不理她,唐楚楚干脆繞到床另一邊壓低身子盯著他:“說。”
楊帥眼皮一抬瞇起眼睛:“你早上起來就沒發(fā)現(xiàn)你身上多床被子?”
唐楚楚聽見這話當(dāng)時表情就凝結(jié)了,她以為是護工幫她蓋的,真不知道是楊帥,本來還準(zhǔn)備多說他幾句,突然就心軟得一塌糊涂,楊帥還特沒臉沒皮地說:“親我一下就算了,我也不要你道歉了。”
唐楚楚把三根手指握起來,放在他的額頭上假裝親了他一下,卻在縮回手時,突然被楊帥握住,他看著她的眼神那么熱切明亮,柔聲對她說:“楚楚,我們在一起吧!
唐楚楚沒有像以往一樣縮回手,可是也沒有答應(yīng)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楊帥看著他掌心的小手笑了,對她說:“我知道你對我一直有顧慮,人家應(yīng)聘求職不是還有試用期嗎?那你也給我搞個試用期唄,我是你試用期男友,你先用用看,覺得靠譜咱們就轉(zhuǎn)正,不靠譜再讓我滾蛋唄,楚楚,你就信我一次,也算給你自己一次機會,都過了這么久了,你不能總活在過去,得向前看是不是?”
唐楚楚當(dāng)時的心情就像小舟過海一樣,波濤起伏的,但是她最終還是沒能給楊帥什么答復(fù),只是盯著他笑,笑他連表白都這么不靠譜,試用期都出來了。
楊帥看著她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啊,最后也只能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對她說:“那反正你考慮考慮吧,我出院前給我個答復(fù),行嗎?”
唐楚楚這下答應(yīng)他了:“好吧,我會好好考慮。”楊帥才終于感覺吃下了顆定心丸。
第二天唐楚楚沒課,也就沒有去機構(gòu),她上午回了一趟爸媽那,拿了點唐媽媽煲的湯去醫(yī)院,下午的時候鐘阿姨讓楚楚陪她下樓買水果。
正好水果店旁邊是一家奶茶店,鐘阿姨非要拉楚楚進去喝杯東西,兩人坐下來后,鐘阿姨就一直盯著楚楚笑,楚楚也笑看著她問道:“阿姨笑什么?”
“我笑我兒子,你上午回家半天,他一直在發(fā)牢騷問我,你有沒有跟我說今天還來不來,我讓他打電話給你自己問,他憋了半天說怕你嫌他煩,我想到我那臭兒子也有這一天就想笑!
唐楚楚想到楊帥自己跟自己生氣的畫面,也莫名想笑。
鐘阿姨攪了攪奶茶里的珍珠突然對楚楚開了口:“你的事情,我們大概聽說了,我想,趁著這個機會,阿姨想跟你說幾句體己話。
我和楊帥他爸不希望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你也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我們不是思想守舊的人,況且人一生中多多少少要走些彎路的,哪能一帆風(fēng)順你說對不對?
我和你叔叔對你印象都非常好,也很希望有那個福氣能和你成為一家人,當(dāng)然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畢竟我兒子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只是想告訴你,我們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至于外界的壓力,我想以我們家在寧市的勢力,還沒有人敢來自討沒趣,即使以后發(fā)生了讓你不愉快的事,我們?nèi)乙惨欢〞o著你,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陽光就這樣清淺地落在唐楚楚的指尖,杯中晶瑩的液體晃動了一下,似乎也晃動在她的心間,她此時此刻腦中只有四個字“何德何能”。
她唐楚楚何德何能被這么好的家庭認(rèn)可,即使在明知道她經(jīng)歷過一段婚姻的情況下,她抬起頭眼里的光不安地跳動著,內(nèi)心被深深地觸動,鐘阿姨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溫柔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