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啞然失笑,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狗血大戲,沒想到答案卻是最沒創(chuàng)意的一個,不由得對這個可憐的家伙大加憐憫,連自己的長相都保不住,何談尊嚴。
“祝你早日找回自己的臉!备灯桨才e起了杯子。
“其實我還挺喜歡這張臉的!爆敻]摸著自己的臉說,“到底是有錢人的臉,長得就是英俊,比我原來的臉好看多了,來,為我英俊的臉干杯!
傅平安心說這小子還真是“不要臉”,瑪竇和提比流的臉都是東南亞人種的面孔,膚色偏黑,身材也相對矮小,只有一米七左右,以中國網(wǎng)民的審美標準和習(xí)慣用語來形容,就是“猴子!
幾杯伏特加下肚,瑪竇打開了話匣子,講他如何被提比流各種欺壓和惡搞,越說越委屈,越委屈喝的越多,兩瓶伏特加被他干了一瓶半,喝多了呼呼大睡,一覺到天亮。
國際班已經(jīng)畢業(yè),宿舍也不能再住,而且瑪竇的身份遲早露餡,被趕出伏龍芝就會徹底失去棲身之所,他也沒有朋友可以求助,只能依靠這位萍水相逢的室友。
“傅,借我點錢吧,我會還給你的!爆敻]真誠的說道。
“我沒錢了,錢都被你一頓吃光了!备灯桨舱f的是實話,軍校包食宿,他花錢也很節(jié)制,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學(xué)生,每月那點傷殘補助還是打在國內(nèi)的卡上,他手上預(yù)備的一點美元也耗盡了,現(xiàn)在只剩下買機票的錢,實在是愛莫能助。
瑪竇愁容滿臉,來回踱步,終于想出一個辦法:“這樣吧,我跟你回中國,我不喜歡俄羅斯的氣候,太冷了,人也太彪悍了,我沒有護照,咱們只能走陸路,到了邊境再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俄羅斯諺語說得好,活人不會被尿憋死。”
傅平安問他:“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會帶你回中國,你應(yīng)該回你的星馬臺!
瑪竇說:“不,我現(xiàn)在不能回去,回去會被滅口,我也不能留在俄羅斯,我喜歡中國,向往中國,中國人對外國人最友好,這是你們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對不起,我?guī)筒涣四悖愕挠媱澨读!备灯桨膊粸樗鶆印?br />
……
幾個小時后,兩人站在莫斯科一家二手車交易市場,一位大叔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面前的汽車,這是一輛軍綠色的面包車,方方的如同大列巴的車身,前頭兩個圓滾滾的車燈,造型古樸,六七十年代的風(fēng)情撲面而來。
這是一輛蘇聯(lián)時期烏里揚諾夫斯克汽車制造廠生產(chǎn)的UAZ-452面包車。俄羅斯的國民車,大叔驕傲的說,這是俄羅斯版本的烏尼莫克,非常耐操抗造,越野性能哈拉少,車內(nèi)空間大,能裝貨能拉人,鋪上席夢思就能睡覺,晚上兩人在車里干點什么撲騰的開,說道這里,大叔還曖昧的看了看這兩個亞洲小伙子。
傅平安問了問價格,比昨天那頓飯便宜多了,他當(dāng)場決定,買了。
買車自駕回國的計劃,是被瑪竇引出來的,兩個人結(jié)伴開車一路向東,穿越歐亞大陸,穿過西伯利亞大平原,欣賞壯美的俄羅斯風(fēng)光,這樣的暑假遠足,浪漫而精彩,一個人干不成這事兒,兩人結(jié)伴才安全,瑪竇就是現(xiàn)成的人選。
車買好了,接下來是買給養(yǎng),毛毯睡袋大列巴酸黃瓜紅腸格瓦斯還有足夠的伏特加裝上車,傅平安又買了一盒7.62X25的手槍子彈,半路上防身用。
臨行前,傅平安找到軍事留學(xué)生團的同學(xué)辭行,胡大鵬他們暑假要下部隊實兵演練,用不著帶錢,便將津貼借給了傅平安,給他當(dāng)盤纏使用。
俄羅斯的夏天涼爽干燥,傅平安和瑪竇開始了洲際自駕,從莫斯科出來,沿著公路向東行駛,因為沒錢買導(dǎo)航儀,只能翻著地圖冊往前走,他們有三哥路線可以選擇,一是最近的,通過哈薩克斯坦,從新疆口岸進入中國,二是走蒙古路線二連浩特,三是走滿洲里口岸,兩人各抒己見,最終達成一致意見,新疆敏感,蒙古人太壞,還是走最遠但是最安全的滿洲里。
這是一段漫長的旅途,俄羅斯地廣人稀,除了莫斯科彼得堡這些大城市之外,大多是幾十萬人甚至更少人口的小城市,人民淳樸熱情,自然風(fēng)光美不勝收,兩個亞洲小伙飽覽俄羅斯大好河山,他們帶了一頂雙人帳篷,夏夜就在郊外野營,看滿天星光,有時候會遇到俄國人野餐,就帶著伏特加上去湊個熱鬧,唱歌跳舞,把酒言歡,路上遇到搭車的就拉一程,不要錢,只聊天,錢不夠了,就停下來打個零工,身上臟了,就下河洗澡順便抓魚,有一次還在野外遇到了熊,得虧跑得快不然就成了熊糞。
兩人走走停停,西伯利亞的路很爛,好在UAZ-452是分時四驅(qū),非承載車身,越野能力確實很強,但這車比傅平安的年齡都大,老毛子的汽車小毛病不斷,一路上修修補補,順帶著連修車技術(shù)都增強了不少,倆人開了一個月才到伊爾庫茨克,距離著名的貝加爾湖很近,必須要去領(lǐng)略一下世界第一大淡水湖的風(fēng)采。
站在湖邊,望著浩瀚的湖面,瑪竇感慨萬千:“一百年前,沙皇尼古拉二世全家被槍斃,帝國覆滅,海軍上將高爾察克率領(lǐng)的軍隊也被紅軍擊敗,一百多萬貴族和難民從這里逃難,走過冰面,無數(shù)人凍死,還有不計其數(shù)的黃金落在湖中,永遠的消失了!
“在我們的歷史課本上,高爾察克是白衛(wèi)軍的頭目,和鄧尼金一樣都是反面角色,可是現(xiàn)在的俄國人卻把他當(dāng)成了英雄,還拍了電影,請的是康斯坦丁.卡賓斯基主演,歷史真是有意思,白的未必真白,黑的也未必真黑。”傅平安也跟著唏噓起來。
瑪竇的語言天賦很好,兩人共處期間,互相學(xué)習(xí)對方國家的語言,現(xiàn)在傅平安能說一點馬來語,瑪竇也掌握了基礎(chǔ)的漢語。
“我想下去找找黃金!爆敻]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跳入水中,他一身肌肉發(fā)達而漂亮,一看就是健身房練出來的中看不中用,傅平安就不一樣了,精瘦彪悍,一看就是能打的狠角色。
兩人在貝加爾湖盤桓兩日,黃金當(dāng)然沒找到,倒是遇到了一些前來自駕游的中國游客,他們給了傅平安一些建議,如何將這輛車合法的通關(guān)開回中國,還給了他滿洲里某個黃牛的電話號碼,簡單來說,就是找有資質(zhì)的公司當(dāng)成平行進口車弄進來。
至于那把TT33,是真沒辦法帶回國了,那叫武器走私。
從伊爾庫茨克到滿洲里就近多了,用了一天半的時間開到邊境城市后貝加爾斯克,車又壞了,傅平安去修車,讓瑪竇把槍和子彈找個地方賣了換錢,買點俄羅斯特產(chǎn)。
等車修好已經(jīng)天黑,滿洲里口岸是24小時通關(guān)的,但兩人不約而同的留戀起俄羅斯,決定明天再過關(guān),天忽然下雨,支帳篷麻煩,車里的給養(yǎng)也耗用的差不多了,兩人干脆躺在車里,聽雨點敲打著車頂,收音機里放著俄羅斯民歌,忽然氣氛就有些傷感。
“這樣的旅行,一輩子只能有一次!爆敻]憂郁的說道,“2013年的夏天,我和一個叫保爾.傅平安的中國人開著一輛破車穿過了西伯利亞,我會永遠記著這段經(jīng)歷,你也一樣吧!
傅平安覺得冷颼颼的,這幾天瑪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頭,這小子的性取向不會有問題吧。
一夜無話,次日駕車通關(guān),車的手續(xù)是齊全的,在口岸進行了申報,瑪竇臨行前在星馬臺駐莫斯科大使館申請了旅行證,還辦了中國簽證,正常通關(guān),然后車停在申報區(qū),人去找黃牛代理報關(guān),黃牛看了手續(xù)說你們還是別要了,三錢不值兩錢的破車,弄進來的錢能買一個車隊的五菱之光了,犯不上。
這話在理,雖然這輛面包車承載了關(guān)于友情,關(guān)于俄羅斯的種種記憶,但是傅平安不是財大氣粗之輩,只能忍痛離別,放棄報關(guān),又把車開會后貝加爾斯克處理掉。
回到中國最令人欣喜的是終于不用在吃俄國飯,兩人先找了個館子吃了一頓東北菜,酒足飯飽,上火車睡覺,坐最便宜的硬座,輾轉(zhuǎn)來到北京,逛故宮,爬長城,游頤和園,后海三里屯的酒吧泡一泡,工體里看一場球,鹵煮豆汁兒嘗一嘗,再去德云社聽一次郭德綱的相聲,瑪竇的漢語水平突飛猛進,已經(jīng)可以冒充廣西人了。
在離開校園一個學(xué)期之后,傅平安終于回到了近江,走的時候帶著大行李箱,回來的時候身無長物,卻多了一張吃飯的嘴,瑪竇賴上他了,跟著他吃跟著他住,還沒開學(xué),學(xué)生宿舍可以暫時棲身,學(xué)生食堂可以吃到廉價的飯菜。
在江大食堂里,瑪竇吃了八籠小籠包,意猶未盡,看到傅平安焦灼的眼神,便道:“我不吃白食,我會找工作養(yǎng)活自己!
傅平安問他,你會什么。
瑪竇說:“我只有兩樣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