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天氣還算是晴朗,但是偏偏到了中午時分,原本理應(yīng)出現(xiàn)在人們頭頂?shù)奶柧谷槐粸踉扑鶕,整個小鎮(zhèn)都顯得格**森,行人的腳步也略顯匆忙,這么大的烏云恐怕又是一個陰雨天。</p>
麥田旁邊的莊稼漢擦了擦自己額頭上面的汗珠,放下手上的鋤頭看著天空之上的烏云,忍不住的心頭一驚,畢竟五年前的那場大雨也是從中午開始烏云密布的,那場三天三夜的大雨,澆壞了鎮(zhèn)子里面所有的田地。</p>
所以莊稼漢連忙雙手合十,嘴上念叨著:“老天爺,上次大災(zāi)到現(xiàn)在家中已無存糧,行行好吧,收了這神通吧。”</p>
祈禱之后,莊稼漢便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步伐沖忙的奔著自家院子奔去。</p>
祈禱是一回事,老天爺能不能聽見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p>
……</p>
姜承載坐在自家院中的石凳之上,靜靜的看著棋盤上面黑白相間的棋子,竟然呆呆的出了神。</p>
“爹爹,恐怕是要下雨了,您不回屋避雨在這想什么呢?”姜幼芙站在姜承載的身邊掐著小腰皺眉喊道。</p>
“幼芙,你今年幾歲?”姜承載人不動,聲起。</p>
“十八,爹爹怎么想起這個問題了?難不成您連自己女兒幾歲都忘了啊?”姜幼芙明顯是有些生氣,撇著小嘴質(zhì)問道。</p>
“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三歲那年的那場大雨?”姜承載面無表情的接著問道。</p>
“記得啊,一場大雨,澆壞了無數(shù)莊家,我記得我當(dāng)時整整三日不出門呢!</p>
“還記得什么?”</p>
“還記得?”姜幼芙猶豫了一下隨后聲音略顯憂傷的說道:“那場大雨澆蹋了那人家的茅草屋,還澆死了那個經(jīng)常跟爹爹下棋的老奴!</p>
姜承載聽到此話突然站了起來,然后死死的盯著自己的閨女。</p>
“爹爹你為何這般看我?”姜幼芙從未見過姜承載如此模樣,恍惚間竟然嚇的往后退了半步。</p>
姜承載上前一步抓住姜幼芙的肩膀,臉色有些癲狂的看著姜幼芙問道:“閨女你真的沒看上那個臭小子?”</p>
“爹爹你這是怎么了?”姜幼芙黛眉微皺,試圖想要掙脫開,但是無奈姜承載用力實在是過于大了些。</p>
“我問你呢,你到底喜歡不喜歡那個臭小子?”姜承載接著問道。</p>
姜幼芙瞪著大眼睛看著姜承載,她想不明白今日爹爹到底了怎么了,竟然仿佛換了個人一般,毫無平日里溫文儒雅的形象。</p>
“說話?”姜承載晃了晃姜幼芙的身體。</p>
“爹爹我喜歡如何,不喜歡如何?”姜幼芙沉默片刻抬頭直視姜承載,眼神中帶著些許憤怒,畢竟女兒家的心思,這么問,誰都會有些怨氣。</p>
姜承載看著姜幼芙的眼睛沉默了許久,隨后緩緩松開了姜幼芙的肩膀,然后低聲說道:“是我失禮了!</p>
“爹爹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啊?”姜幼芙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p>
“無事!苯休d擺了擺手,隨后扭頭看著那鎮(zhèn)子的最北面,嘴上輕聲念道:“一遇風(fēng)云便化龍,攔是攔不住的。”</p>
“爹爹你說什么呢?”姜幼芙此時越看越覺得奇怪,平日根本見不到父親這般模樣,到底是什么事能讓父親性情如此大變。</p>
“沒什么,回屋吧!</p>
姜承載拍了拍姜幼芙的肩膀,隨后帶著自己的小女兒奔著屋子里面走去。</p>
“爹爹,你剛才弄疼我了……”</p>
“爹爹錯了……”</p>
……</p>
李龍淺用了三四個時辰終于看完了那本《風(fēng)雪廂記》,看時還覺得有些意思,但是看完之后便覺的索然無味,畢竟男女情事到了最后都是那幾種情況,要么廝守終生和和美美,要么孤守一生,白發(fā)未見華發(fā)人,再上點層次的,留個子虛烏有的懸念,讓讀者浮想聯(lián)翩,但是一般的讀者,看了故事那便是看了,不寫的便也就不想了,畢竟誰也沒那個閑功夫替你的故事做個結(jié)尾。</p>
“這雨到底是下還是不下?若是不下我可要出門了!</p>
李龍淺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氣,隨即拿起那本《風(fēng)雪廂記》還有一把雨傘便跑出了屋子。</p>
……</p>
可能是因為覺得要下雨所以走的匆忙了些,李龍淺并未感覺到此時的大街上就他一人,這原本熱鬧的鎮(zhèn)子此時好像死鎮(zhèn)一般,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就算是下雨也不至如此吧,當(dāng)然了李龍淺并未注意到這些,直直的跑到了姜承載家門前。</p>
扣門三聲,開門的還是姜幼芙。</p>
“你爹爹平日里收的銀子也是不少就不能請個會開門的管家?每次都讓你這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出來接客,成何體統(tǒng)?”李龍淺進門之后依舊習(xí)慣性的調(diào)侃了一句,那句接客咬的很重。</p>
“這都要下雨了,你還來干什么?”</p>
姜幼芙此時沒有斗嘴的心情,因為外面已經(jīng)起了怪風(fēng),姜幼芙只想早些回到屋內(nèi),所以難免步子緊湊了些。</p>
“還書,告別。”</p>
跟在姜幼芙身后的李龍淺笑著回答道。</p>
告別。</p>
兩字仿佛巨石一般砸在了姜幼芙的心頭,難不曾他真的要走?</p>
姜幼芙緩緩?fù)O履_步,抿了抿嘴唇看著自己身后的那個少年低頭問道:“告別是為何?”</p>
“小地方呆膩了,出去見見大江湖!</p>
李龍淺也停下了腳步,表情一如從前那般自然。</p>
看見李龍淺這般自然模樣,姜幼芙本以為是他在開玩笑,畢竟那張嘴從來都是沒個正經(jīng)的玩意兒,所以姜幼芙捂嘴笑了笑說道:“你若到了那大江湖,還不得讓那些劍俠刀客們嚇的尿了褲子?”</p>
“江湖,只有流血!</p>
李龍淺還是自然,但是姜幼芙不能了,因為她知道眼前的少年并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rèn)真的,因為他這次沒有反駁,姜幼芙愣了一下,隨后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閃出很多種情緒,最多的也許還是那不舍。</p>
“可是為了那仙女?”姜幼芙再次開口問道,聲音雖然清澈,但是也有李龍淺聽不見的哽咽。</p>
“也是也不是!</p>
“怎講?”</p>
“出去為了娶她,但是不僅僅是為了娶她。”李龍淺答。</p>
姜幼芙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句娶她,宛如針扎。</p>
片刻之后姜幼芙加快了自己腳步,為的就是不讓那身后之人看見自己淚如雨下的模樣,父親問了自己三次,究竟喜歡不喜歡這個人,姜幼芙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她只知道不想讓這人消失,這難道算是喜歡嗎?</p>
但是聽到了這聲娶她之后,姜幼芙明白了,也許喜歡吧。</p>
走到姜承載的書房之后,姜幼芙不曾回頭,也不曾停留,因為她知道眼淚是留不住任何人的,那玩意兒就是因為無能為力才出來的,所以姜幼芙不想讓李龍淺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若是看見了,這輩子也就很難在他面前抬起頭了,若是沒看見,日后見了,也許還能談笑風(fēng)生。</p>
“不就是快下雨了嗎?至于這么慌張嗎?”李龍淺看著姜幼芙的背影無奈的喊了一句,但是人家根本沒有停留,直接走進了房間,隨后那清脆的鎖門聲讓李龍淺有些發(fā)愣。</p>
片刻之后李龍淺邁步走進了姜承載的書法,此時的姜承載并未讀書也不曾寫字,而是就那么呆愣楞的坐在椅子上,像是等什么人,也像是沒等什么人。</p>
“姜老先生!崩铨垳\進屋之后還是習(xí)慣性的先行禮。</p>
姜承載微微點。</p>
李龍淺把書放在了書桌之上,隨后伸個懶腰看著姜承載問道:“今日話少了些吧?”</p>
“話少的是你吧。”姜承載緩緩起身,收起了那本《風(fēng)雪廂記》,然后習(xí)慣性的看著李龍淺問道:“看完有何感想?”</p>
“該出去走走!崩铨垳\答。</p>
姜承載那剛要將書放回原處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后轉(zhuǎn)身問道:“何時啟程?”</p>
“明日!</p>
“去哪?”</p>
“江湖!</p>
兩問兩答,姜承載把書緩緩放到了書柜之中,隨后走到了李龍淺的身前,拍了拍李龍淺的肩膀不再說話。</p>
“今天我來就三件事,換書,告別,贏你一局!</p>
李龍淺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右贿厰[弄著桌子上面的毛筆一邊沖著姜承載的喊道。</p>
“前兩件事辦了,但是第三件事要是辦不成你還走嗎?”姜承載問道。</p>
“走!</p>
一個走字毫無骨氣可言。</p>
姜承載大笑了一聲隨后率先走出了書房,李龍淺緊隨其后。</p>
還是那石墩還是那石桌還是那黑白棋還是那兩人相視而坐還是那姜承載持白還是那李龍淺執(zhí)黑。</p>
但是那觀棋的姑娘卻再也不敢走出屋子。</p>
前四局,李龍淺慘敗。</p>
第五局,開局李龍淺便換了一個新的套路,原本棋路荒唐的李龍淺在第五局竟然中規(guī)中矩了起來,開始學(xué)會了局為憲矩,棋法陰陽。道為經(jīng)緯,方錯列張。這般大道理。</p>
李龍淺的正經(jīng)難免讓習(xí)慣了荒唐棋路的姜承載有些不知所措,下棋的思路明顯來了個天翻地覆的大轉(zhuǎn)變。</p>
“轟!”</p>
天上驚雷乍起。</p>
李龍淺抬頭看了看天隨后又看了看那舉棋不定的姜承載笑著說道:“可得快點,一會要下雨了!”</p>
李龍淺話音落地,大雨落。</p>
但是姜承載手上的那顆白棋還未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