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逢春見柳靜頤神色凝重,這才隱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她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她向來寶貝這盒胭脂,誰都不能碰!
“其他姐妹有問她從哪兒買的這胭脂,她也從不告訴。”云逢春又湊道她面前低聲道:“她怕別人用了同樣的胭脂,搶了她的風頭。”
柳靜頤有些詫異的看著云逢春。
“這麗雅繡是貢品,每年都會定期向朝廷進貢,最近又出了新的料子和花樣,繡掌正張羅向朝廷進貢之事。此次下來張羅此事的聽說是戶部楊侍郎之子,所以繡坊的姑娘們都卯足了勁兒想要讓楊郎君注意到自己!
柳靜頤眉頭一挑:“楊侍郎之子?”
“對,他叫楊佑之。今年剛剛進士及第,被授正六品的織造一職,專司皇家采買進貢適宜。”
“我知道她們的心思,希望能被楊佑之看上,帶回玉京城,從此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痹品甏河行┍瘋恼f著。
聽及此,柳靜頤氣不打一出來:“什么榮華富貴,朝廷正三品的大員之子,他的婚事一定會找門當戶對的女子,平頭百姓嫁他,做妾么!”
“寧為平民妻,不為侯門妾,好好的良家女子,為何要去給人做妾!”
云逢春無奈的展了展身上的衣衫低聲道:“這件衣服,是我用你的銀兩買了布做成繡品賣出去的錢財,加上這一個月在這里做活計,才得了這么一塊兒布料,針線只能
每日一點點的節(jié)省出來,不夠的還要問姐妹們借!”
她頓了頓,怔怔的說著:“這才做成了我身上這件衣衫,其中的艱辛想必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與富家做妾,雖然低人一等,可至少不用做這些繁重的勞動即可衣食無憂……”
柳靜頤有些生氣:“原來姐姐是這樣想的,那既然這樣,我這就把姐姐接出來,給姐姐找個家境殷實的人家去做妾如何!”
聽到柳靜頤如是說,云逢春一時情急:“不要!
“好妹妹!痹品甏浩蚯笾,有些委屈的說道:“妹妹,那不是我的心聲,而是這里的繡娘們的想法。我真的沒有這些心思,如今雖然自己賺錢難了些,可好歹不用依賴別人,真的挺好的!”
“唉……”柳靜頤嘆聲道:“姐姐我知道你昔日里也是嬌養(yǎng)著,自己賺錢這條路雖然艱難了些,可只有這條路,才能真正活成自己。不受規(guī)矩世俗的約束……”
云逢春連連點頭,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說道:“那日我在繡坊后門看到有一小廝給三娘一個物件,但并未看清是什么!”
“小廝?什么小廝?”
“我記得那小廝是楊郎君身邊的人!
“楊佑之?他的人怎么會與奚三娘有聯(lián)系?”
“這……”云逢春支支吾吾的,看了看左右無人再壓低了聲音道:“那楊佑之來看貢品時,看到院子里的繡娘,見到三娘的繡紅,隨口夸了一句繡紅精湛
,甚是喜歡!
云逢春又環(huán)顧了左右,確定無人后才繼續(xù)小聲道:“這事兒傳出去,是要壞了別人名聲的……”
柳靜頤反駁道:“眼下奚三娘的命都沒了,難道還沒有那虛無縹緲的名聲重要?”
云逢春猶豫了一下,遲疑的說道:“后來我在繡掌的門外,聽到楊郎君向繡掌所要奚三娘的事兒……”
柳靜頤有些不解:“雖說你們在這里做工,卻并不賣身,所以繡娘門都是良籍,即便是他要想納了她,也需要找奚三娘商量……”
“唉……”云逢春嘆息道:“誰說不是,當時繡掌也是這么回絕的楊郎君,說奚三娘并未賣身,她的婚事她做不了主,讓楊郎君去找三娘的爹娘……”
與云逢春的一席話,讓柳靜頤有了一些警覺,這楊佑之明知道自己的婚事無法做主,卻又公然的撩撥其他女子。如果是賤籍或者青樓女子也就罷了,可非要撩撥良籍女子。
出自平民百姓家的良籍女子,納入府中為良妾,不像賤籍妾室主母可隨意發(fā)賣,當家主母可隨意發(fā)賣賤妾,卻不能隨意處置良妾和貴妾,家中有良妾或者貴妾,便沒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愿意嫁入。
柳靜頤蹙眉,囑咐云逢春萬事小心,拿了藥箱走出奚三娘的繡房;氐教嵝趟荆o頤把所有線索告知焦震和荊子言。云逢春給到的線索,荊子言在其他繡娘那里也得到了相關的答案。
楊佑之看上奚
三娘,錦繡坊的繡娘們。荊子言比柳靜頤知道的更多的一點是,奚三娘已經(jīng)與那楊佑之私會,并無媒媾和。
柳靜頤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大人,主子,屬下覺著,那楊佑之似乎是故意告知別人他看上了奚三娘!
“故意?”焦震大手一揮,像是聽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柳大夫你是不了解男人,像這種富家子弟,調戲良家婦女是常有的事兒。勾欄瓦舍更能彰顯他們的身份。女子的名節(jié),他們才不會在意!”
“告訴他人,有不少姑娘上趕著貼上來,是他借機彰顯自己的時候,何樂而不為!”焦震不以為意。
焦震說的也有道理,仵作的驗尸單說奚三娘的確溺水而亡,身上無外傷,結論是失足落水。
柳靜頤去井邊查看過,那井邊的確只有奚三娘留下的脂粉味,并未其他味道,說明當時的確只有奚三娘自己在井邊?伤傆X著這其中有些說不上的怪異,她看過錦繡坊所有繡娘們的繡品,奚三娘的繡紅頂多算中上,并算不上頂尖的。
可為何楊佑之偏偏夸贊這奚三娘?論相貌,奚三娘的相貌在這群繡娘里并不出眾,可以說奚三娘站在繡娘群中,是泯然眾矣的存在,就這么一個人,怎么就入了楊佑之的眼?
這里面一定有貓膩。焦震只看到了楊佑之身上富家子弟的惡習,但荊子言卻想到了這其中的癥結。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怎么就入了楊佑之的眼……
“靜頤,你回宅里去查摻入胭脂盒中的東西。”荊子言沉聲吩咐著。
“大人,在下去一趟奚家茶鋪”他又懇請焦震:“只是需要煩請大人去會一會那楊織造,或許那楊織造會推諉,大人找他身邊的小廝問清原委即可。”
焦震點頭:“師爺所慮吉是,這楊佑之是楊侍郎的獨子,今年又剛剛進士及第,前程似錦,必然不會愿意牽扯到這樁官司中,找那小廝問一問即可。”
回到荊宅中,柳靜頤便潛心研究脂粉盒中的東西,弄清摻入其中的東西,也就能濃情龍威鏢局的暗鏢之事。
她記得,當時離殤朔風說這是太子的鏢。她想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私下里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奚家茶鋪在城東靠近城門的位置,說是茶鋪,不過是用推車推著的一個茶攤,過路人口渴了,坐下來喝口茶,歇歇腳,一碗茶兩文錢。他們家住在城東利事坊的一個小巷子里,每天奚老爹拉著推車進程做生意,靠著這微博的收入,奚家也在商賈云集的利事坊攢了一個兩開帶院子的臨街房子。
奚家老兩口育有一雙兒女。他們在后院又給女兒建了一間女兒房。雖然家庭不富裕,可也能自給自足,從那女兒房來看,老兩口對女兒還不錯。
荊子言到奚家,奚家正在張羅喪事。荊子言說明來意,聽到是官家的人,奚老爹撲通跪在地上:“
官人請您一定給小女做主,她是被人害的呀!”
荊子言心下一震,把奚老爹扶起,緩聲道:“老人家快快請起,我來就是想了解內情的,如果您的女兒真的是被人暗害的,官府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
難為奚老爹,五十多歲的人,天天早起貪黑就為了兒女能過上好日子,可無奈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待奚老爹情緒平靜下來,荊子言才輕聲問:“老人家,您為何說她是被人害的?”
“唉……”奚老爹恨恨的嘆了口氣:“前些日子我家姑娘興致沖沖的跑回來,說什么楊郎君看上她,要娶她,她還拿回來兩個金元寶,幾副珠釵,說是那楊公子給她的聘禮。”
提起此事,奚老爹氣不打一處來,悲痛欲絕:“這哪是娶妻,分明是納妾,無三書六禮,無媒妁之言,一氣之下,我把她鎖在家里,打聽到那楊郎君的住址,把那些東西還了回去!
“那時我聽人說了才知道,那什么楊郎君,是戶部尚書的兒子,這樣的人家怎么會跟我們這種人家結親!可偏偏,我把東西還回去第二天,那楊郎君親自送來兩箱子金銀珠寶,說看上了我家姑娘,揚言要聘我家姑娘去做妾!
“楊家的排場極大,引得左鄰右舍都出來觀看。我們雖然是小門小戶,可也是正經(jīng)人家,怎么舍得姑娘去做妾,可那楊郎君居然說……說……他已經(jīng)與我家姑娘有了肌膚之親…
…”奚老爹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男人,此時已經(jīng)淚如雨下。荊子言內心有些觸動,他一定心疼極了自己的女兒。
“當時人很多人都在看熱鬧,我女兒的名聲算是毀了……萬般無奈之下,我本想答應,可我這老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女兒去做妾,寧可讓女兒去死,也不想女兒去受別人的搓磨。”
荊子言疑惑的看著奚老爹,從他進門,就未見過奚老爹的妻子。此時從房間里傳出來一聲令人毛孔直立的凄厲哭聲:“我的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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