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震和荊子言一愣。他們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青樓女子,居然是那堪比謀逆的生意的聯(lián)絡人。
也對,用這樣一個人,才能不會引起注意。
輕楠抬眼,輕蔑的看著焦震,冷笑道:“大人,想不到吧,就是你們一直瞧不起的青樓女子,”
她深吸一口氣:“那伽羅巫師,其實不過是我給金萬貫找的硝石買家之一,每次他來買硝石,金萬貫都用一箱子衣服、綢緞包好,正大光明的抬出城門!
“大人,你可聽說過雙生不詳之說?”輕楠苦笑著看向焦震。
焦震略微點頭:“這種民間謠傳,本官有所耳聞,不過朝廷一直致力于破除這種傳言。”
輕楠搖頭苦笑:“這種想法在民間根深蒂固,怎會輕易破除。我跟若羽是雙生子,父母怕染上厄運,對外說只有一女,讓我跟妹妹共用一個身份。我跟妹妹一直用衛(wèi)涵雅的身份活著。單日我出門,雙日她出門!
“就這樣,我們共用一個身份生活了十四年。直到十四歲生辰那年,我父親獲罪,父親被斬,男丁被流放,女眷被沒入教坊司!彼钗豢跉猓骸拔冶粵]入教坊司,妹妹則躲過一劫,被刺史府法曹參軍曹家虎送入伽羅避難!
“所以,你們姐妹倆一直視曹家虎為恩人!鼻G子言面色凝重,“但你們卻沒想到,曹家虎才是你們家這禍端的根源。
輕楠面如死灰:“五年前衛(wèi)家獲罪,罪女被沒入教坊司,有一天刺史府司馬江思敬找到我,問我是不是認識伽羅國的商人有過接觸,刺史府想跟伽羅互通往來,如果我能接觸到伽羅國的商人,便保我一直在教坊司做清倌人,免于接客,他們還保證罪女的妹妹不受牽連……。”
案子查到這兒,荊子言才真正理清輕楠姐妹倆在這其中的角色,曹家虎用若羽逼迫衛(wèi)力明答應以次充好,等衛(wèi)家獲罪,曹家虎再把若羽救出,這樣曹家虎便坐實了輕楠姐妹的救命恩人。
但為何是衛(wèi)家姐妹?輕楠姐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曹家虎繞這么一大圈子?想到這兒,荊子言沉聲問道:“跟伽羅互通往來,可通過市舶司,這隴右地處大宸與伽羅交界,原本就承擔著與伽羅互通有無的作用,怎么需要你一介無任何關(guān)注的民女從中搭橋牽線?”
“一開始罪女也不明白,直到后來,江司敬給了罪女一個包裹的極其嚴實的小包袱,他讓民女想辦法將包袱中的東西賣掉,罪女才知道,刺史府原來在做一樁見不得光的生意”輕楠苦笑,“這里面的東西,或許真的只有罪女才能幫他們賣掉!
“是硝石?”荊子言深色凝重。
輕楠點頭,“對,大人您猜的沒錯,是硝石。一開始那硝石用小包袱裹著賣,后來他們又想出來將大塊的硝石打碎,放入空心的車架中,再后來便是通過那巫師成箱成箱的往外搬!
“你是如何給他們從中搭橋的?又怎會認識伽羅的客商?”
“罪女的父親考取功名之前,家中母親曾經(jīng)開了一家繡坊鋪子,母親刺繡技藝高超,經(jīng)常有伽羅國客商來購買繡品,一來二去,我便學會了說一口流利的伽羅語,并幫母親去談生意,便認識了許多伽羅客商。”
荊子言面色凜厲:“你認識的不單純是伽羅客商吧,能夠讓曹家虎費盡心思成為你們的救命恩人,讓你們心甘情愿的為他辦事,你認識的一定不是簡單的客商!
輕楠身型一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什么都瞞不過大人,罪女的確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伽羅國都城兵馬司指揮使博圖貼木爾,江思敬知道罪女與博圖貼木爾的關(guān)系,希望罪女能從中牽線,往伽羅出售硝石!
“都城兵馬司指揮使,在伽羅國是正五品的官員,級別不低了,值得曹參軍為此兜這么大一個圈子!鼻G子言冷嘲道!爸皇,為何是江思敬與你聯(lián)絡,而非曹參軍與你聯(lián)絡?”
輕楠搖搖頭,“罪女不知道,罪女是真的不知道,這刺史府的硝石買賣,做了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們將硝石化整為零,出售給不同的人。薛文奕大人、前任刺史都是知情者!
“民女進入惝春園后,不久便被前任刺史包了身,這樣也免了罪女再接侍奉其他官員!
焦震恍然大悟:“所以當初隴北道總督看中你,想讓你入府伺候,你抵死不從,血濺當場,是因為你被刺史包了身,要忠于刺史大人?”
荊子言冷笑:“大人,她可不是因為忠心于刺史,說她忠心于銀子比較準確一些。”說罷,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雕工精美的小木盒,里面是一塊兒狗型的大通銀號的憑證,說道:“我在你的房間里,找到了這塊兒憑證。我也在大通銀號存過錢,知道大通銀號憑證用的是十二生肖,從鼠到豬,代表不同金額的。比如這狗,代表的是十萬兩銀子!
“試問輕楠姑娘,這十萬兩銀子是從何而來?你在桐旖樓準備接客的當天被卷入官司帶走,沒有接過一天客,你在惝春園兩年,是被包身的兩年,即便是刺史給你的恩賞,正五品的刺史,一年的俸祿不過三百二十兩加十石米,即便是兩位刺史包你,五年也攢不到十萬兩銀子!
“這些……這些是我給他們牽線搭橋的費用,每成交一次,他們會給我五千兩銀子的好處費!
焦震瞪大了眼睛。他一個從五品上的官員,一年俸祿也就三百兩銀子加八石米,五千兩銀子……一時間,焦震有些難以接受。
“一斤硝石一斤金,不能不讓人為之鋌而走險啊!鼻G子言面色凝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大宸的官員們居然已經(jīng)墮落至此。只是他不明白,這是夷三族的死罪,這些官員真的能為了這黃白之物,鋌而走險?
荊子言竭力壓制住心中的怒火,“說說吧,為何要殺你妹妹?”
“是江思敬讓我干的,他說如果不把妹妹除掉,我們都得死!闭f這句話時,輕楠一臉的平靜,仿佛她殺的是一個與她不相干之人。
“妹妹單純,罪女原以為她會在伽羅度過余生,沒想到罪女被沒入惝春園一年后,她居然從伽羅回來了,還成為了金萬貫的外室,后來罪女發(fā)現(xiàn),那金萬貫只不過是代一個神秘人養(yǎng)著妹妹,妹妹心心念念的是一個叫言之的人……”
“罪女本想,如果那位言之公子真心對待妹妹,值得妹妹托付終身,誰知道妹妹的事兒被江思敬得知后,查了那言之公子的來歷,便說如果不除掉妹妹,我們都將大禍臨頭!
“大人,我也舍不得妹妹,可我不想死……”
審訊完輕楠,已是酉時。從牢房中出來,焦震和荊子言都有一種虛脫之感,焦震拿著輕楠的供詞,久久不能釋懷!皫煚,我看我們還是連夜去見瑞郡王吧!
“大人不急,既然輕楠已經(jīng)招供,我們回府將案情再梳理一下,在下懷疑,這刺史府內(nèi)隱藏著兩股勢力,似乎兩股勢力水火不容……”
荊子言點頭。華燈初上,夜幕初降,隴右的坊市里逐漸熱鬧起來。此時已是深秋,天空中繁星點點,像是一幅鋪滿鉆石的黑色天幕。月亮溫柔地照耀著大地,灑下一片朦朧的銀色光芒。熙熙攘攘的人群、香氣撲鼻的美食,此前咳癥籠罩的陰霾已經(jīng)一掃而光。
焦震對于眼前的景象,卻提不起任何的性質(zhì)。他還深陷案情之中,畢竟輕楠所說,賬簿上的記載,都顛覆了焦震做官的認知。
焦震有些哽咽:“師爺,你可知道接近月前,我們?nèi)グ苏錁浅缘哪且活D飯,花了我二十兩銀子,我一個月俸祿二十五兩銀子。可他們這買賣,一次就能有五千兩的費用……五千兩,能去八珍樓吃多少次?”
荊子言急忙道:“大人切莫如此想,他們做的可是夷三族的生意,而大人雖然俸祿微薄,但坐的直行的正,大人有家族,有公子,將來還能將家眷接在身邊,而他們的人生就止步于此了!
焦震長嘆:“師爺可聽過富貴險中求?”
“在下以為,這句話原本就是一種賭注,賭對了,榮華富貴,可賭錯了,那就是身死燈滅。在下更希望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小富即安,平安和樂更得長久。”
荊子言的一番話,讓焦震寬慰了不少!鞍ィ瑤煚,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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