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酒籌令
經(jīng)歷天瑯湖的風(fēng)波后,忽然來到與世隔絕的冬冥山,近乎無所事事的生活節(jié)奏,倒是讓人產(chǎn)生了幾分不適應(yīng)。
早上吃完飯后,剩下的事情就是閑著,夜驚堂屬于坐不住的性子,傷沒好又不適合練拳腳,便跟著青禾一起前往了群山深處的藥田參觀,也算是提前踏春。
笨笨往年都待在云安城,此時來了關(guān)外,肯定想四處看看,不過師尊在跟前,她不好和青禾一樣當(dāng)小媳婦扶著情郎,只是跟在后面,手里提著些野餐的物件,和師尊一起東游西逛。
水兒性格使然,好像對什么都感興趣,一路閑庭信步游山玩水,偶爾駐足歇息時,還會調(diào)侃青禾兩句:
“不愧是輕功獨步天下的盜圣,昨天操勞一晚上,早起爬山腿腳還能這么利索……”
“你不說話能死?”
“就咱們四個,又沒外人,不說話多無趣……”
……
夜驚堂曬著初春的小太陽,在綠意點點的山野間閑逛,因為三個姑娘沒奶吃,路上倒是不好動手動腳,只是默默聽著三人的交談。
冬冥山的藥田,都開墾在山坡上,種著天麻之類的藥材,樹林里還有人工養(yǎng)的山參,因為收成通常論年計,平時也沒什么人照看,只有負(fù)責(zé)的族老,偶爾巡山轉(zhuǎn)上一圈。
四人一路走了大半天后,抵達(dá)了一處平坦的山脊上,往外能看到群山以及視野極遠(yuǎn)處的荒原,稀薄云層都跑到了腳下,風(fēng)景頗為壯麗。
梵青禾把攜帶的物件放下,取出了毯子平鋪在了剛抽芽的草地上,而后便和夜驚堂在上面落坐。
璇璣真人比較懶散,也想在旁邊坐下,但梵青禾見妖女什么忙都不幫,還想享受現(xiàn)成的,有點不樂意,示意旁邊的小樹林,吩咐道:
“你去砍棵樹,削幾根簽子,咱們來玩行酒令!
璇璣真人對此倒也沒拒絕,提著合歡劍來到一顆小樹旁,‘唰唰唰’幾下就削成數(shù)節(jié),又在上面刻起了字。
東方離人坐在了夜驚堂身邊,見師父走遠(yuǎn)了,輕輕湊到梵青禾跟前,關(guān)切詢問:
“梵姑娘,你身體如何,沒事吧?”
梵青禾挺耐操的,雖然昨天打樁半晚上,但也只是早上有點酸,現(xiàn)在早就沒事了。
見女王爺直接問,她臉色一紅,顧左右而言他:
“我能有什么事,伱該問夜驚堂才對。”
“我挺好的,感覺再恢復(fù)幾天就沒大礙了,功力也增長了些,估計夠著武圣門檻了!
夜驚堂坐在毯子上,見兩人都坐的遠(yuǎn)遠(yuǎn)的,眼神有些無奈:
“你們坐近點,坐這么遠(yuǎn),待會陸仙子坐哪兒……”
東方離人怕被摸,擺放著攜帶的干果,當(dāng)做沒聽見。
而梵青禾見女王爺不動,夜驚堂又說話了,她總不能也當(dāng)做聽不見,當(dāng)下只能略微往跟前挪了點,結(jié)果剛湊近就被摸了下后腰。
三人閑談不過幾句,璇璣真人便從不遠(yuǎn)處走了回來,拿著一把剛削出來的木簽,甚至還順道做了個木質(zhì)簽筒,在離人旁邊坐下:
“酒籌令你們玩過吧?輪著搖簽,搖出來的人,按照簽子上的指示辦事,做不來就喝酒。”
東方離人自然玩過這游戲,但不放心師父的分寸,偏頭想打量木簽:
“師尊,你刻的什么東西?”
璇璣真人把木簽一收,不讓徒弟看:
“自家人私下里玩,自然放得開些,我做不來喝酒就是了!
夜驚堂感覺水兒準(zhǔn)備作妖,不過三個姑娘都是他媳婦,他也沒啥放不開的,當(dāng)下笑道:
“玩著試試吧,要不我先來?”
璇璣真人見此,把簽筒遞給夜驚堂。
梵青禾感覺妖女肯定會亂搞,不過東方離人在跟前,妖女再怎么也比她尷尬,當(dāng)下也沒慫,看著夜驚堂搖動簽筒。
唰唰唰~
來回?fù)u晃不過三兩下,一根白色木簽就掉在了毯子上。
東方離人拿起簽字,略微掃視一眼:
“親右邊的人一口……”
說著眨了眨眼睛,看向坐在夜驚堂右邊……
那不就是她?!
東方離人一愣,迅速把簽子插回去,表情威嚴(yán):
“你喝酒。”
夜驚堂做得來,憑什么要喝酒?他含笑道:“行酒令就得講規(guī)矩,酒桌上玩玩罷了,沒什么的……”
說話間就湊過去,在笨笨臉蛋上啵了下:
“好了,該你了!
東方離人當(dāng)著師尊面被啵,臉色化為火紅,瞪了夜驚堂一眼后,才壓下心底窘迫,自己接過簽筒,來回?fù)u了搖。
唰唰唰~
啪嗒~
簽字掉在毯子上,正面朝上,東方離人尚未撿起來,就見上面寫著——自己捧著胸顛顛……
?
東方離人直接無語了,轉(zhuǎn)眼看向旁邊仙氣十足的端莊師父:
“師尊,你寫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璇璣真人也沒料到離人運氣這么差,微微聳肩道:
“玩玩罷了,又不掉塊肉,做不來喝一杯就是了!
東方離人酒量可沒師尊那么離譜,現(xiàn)在就開喝,待會要是抽到什么更離譜的,又喝上頭了怎么辦?
她遲疑了下,抬手捧著胖頭龍,略微顛了顛,然后就迅速把簽筒給了師尊。
梵青禾知道妖女武藝高強,怕妖女作弊,當(dāng)下挪到跟前仔細(xì)盯著手:
“快搖。”
璇璣真人倒也不屑于作弊,自己晃蕩兩下,拋出根簽字。
夜驚堂見此,跟好奇寶寶的似得,和笨笨一起湊到跟前打量。
結(jié)果可見上面寫著——第一次抱男人是什么時候?
“……”
夜驚堂和梵青禾,瞧見這個,眼神都露出幾分古怪。
而東方離人則是滿眼八卦,湊近幾分詢問:
“師尊,你還抱過男人?”
璇璣真人看到簽子,自然想起了在鄔山深處,抱著夜驚堂蹭蹭的那一夜。
但當(dāng)著離人面,她不好意思說出來,便拿起酒葫蘆:
“我喝。青禾,該你了!
“唉~……”
東方離人大失所望,又看向梵姨娘。
梵青禾輪到自己,自然是緊張起來了,拿起簽筒,來回晃蕩兩下,簽字掉下來都不敢自己看,而是詢問夜驚堂:
“寫的什么?”
夜驚堂把簽字撿起來,和笨笨一起看了下:
“揉下坐在左邊的……”
梵青禾一愣,沒想到還能搖出這種好簽,人都精神了幾分,不等妖女躲閃,就湊過去,抬手握了個滿當(dāng)當(dāng),五指陷入其中,來回揉了兩下,還來了句:
“真軟,是吧妖女?”
璇璣真人心智相當(dāng)強橫,面不改色說了句“那是自然~”。
東方離人瞧見兩個女子玩這么花,臉都紅了,見夜驚堂還敢偷瞄,她眼神一冷,直接把夜驚堂臉頰轉(zhuǎn)去另一邊:
“你看什么?”
“呵~沒看什么該我了……嗯……揉下坐在右邊的……”
“?”
東方離人一愣,迅速抬手抱住胖頭龍:
“色胚,你故意的是吧?怎么一直折騰本王?”
夜驚堂微微攤手,有點無辜:
“我真隨便搖的,就四個人,不是左邊不就是右邊……”
“那你喝酒!”
“我有傷在身,不能過多飲酒……”
“你……呀~”
東方離人還想義正嚴(yán)詞說兩句,胖頭龍就被捏了下,眼神是又氣又惱,站起身來,把師尊擠到了夜驚堂跟前:
“師尊,咱們換個位置!
璇璣真人被徒弟往火坑推,自然是無所謂,來到跟前繼續(xù)開搖,結(jié)果這次倒是抽到了個不錯的——把領(lǐng)口拉開,讓對面人看看。
現(xiàn)在對面是青禾,璇璣真人自然沒什么顧慮,手指輕勾拉開衣領(lǐng),微微欠身:
“嗯哼~”
梵青禾瞄了眼后,發(fā)現(xiàn)妖女穿的竟然是騷氣十足的白絲鏤空小衣,微微挺胸嫌棄道:
“就這點肉,有什么好看的,還穿的花里胡哨……”
“繼續(xù)繼續(xù)……”
夜驚堂坐在三人之間,看著三人來回折騰,覺得這游戲確實好玩,怪不得京城的貴婦,都喜歡叫幾個面首坐在一起,要是不男女搭配,玩的真沒半點意思。
這種葷的玩法,男人坐在其中肯定占便宜,夜驚堂起初還樂在其中。
但玩了片刻,就發(fā)現(xiàn)游戲還挺公平的,在來了幾輪后,他終于抽打下下簽——站起來扭兩下……
夜驚堂本來滿臉笑意,拿起木簽眼神就是一僵,而后便拿起酒壺:
“我喝!”
東方離人被摸了好幾次,見狀自然是不干了,把酒壺按。
“你有傷在身,不能多喝酒,給本王扭!”
夜驚堂一個大老爺們,起身搔首弄姿,這武圣怕是當(dāng)不成了,當(dāng)下躲來躲去,硬把酒喝了……
——
夜驚堂在冬冥山尋歡作樂之時,外面的風(fēng)波,并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停止。
隨著南朝女帝抵達(dá)旌節(jié)城,兩朝邊關(guān)進(jìn)入了靜默狀態(tài),邊軍乃至百姓都在關(guān)外,而在敵國行走的商旅,察覺風(fēng)聲不對,怕打仗時困在敵國,相繼返回關(guān)內(nèi),出入關(guān)口的人倒是比平時多了幾分。
平夷城作為西疆最南方的城池,城外就是燎原,若是兩國開戰(zhàn),此地是梁王第一個攻打的地方,為此戒備遠(yuǎn)比西海都護府嚴(yán)密,城內(nèi)外囤積了數(shù)萬兵馬。
左賢王死后,雖然世子當(dāng)日便繼位,頂上了主帥的空缺,但左賢王世子和左賢王是兩回事,資歷淺又沒威信,很難壓住麾下將領(lǐng)和門客,雖然表面看起來軍容嚴(yán)整,但城內(nèi)卻有點混亂。
比如平原城的主帥,因為世子沒打過仗,根本信不過王府現(xiàn)在的軍事安排,啥都按照左賢王生前的部署來;而麾下將領(lǐng)又怕得罪了新王,被秋后算賬,導(dǎo)致各種規(guī)劃都有點脫節(jié)。
連軍隊都是如此,而其他方面自然更混亂。
左賢王一死,白梟營就沒了主子,因為雪湖花一戰(zhàn)死傷大半高手,如今也不剩下多少可用之人,新王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去搭理這群花錢養(yǎng)的打手,以至于白梟營直接成了沒頭蒼蠅,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了。
被留在平夷城待命的賈勝子等人,本來是在搜集來往江湖人的情報,而如今就算搜集到,西海都護府那邊也沒人來取,他們一行人就這么被遺忘在了平夷城里。
中午時分,平夷城的緝盜房衙門里。
幾十名白梟營武夫,因為沒人安排去處,都在班房之中躺尸。
賈勝子是左賢王的謀士,以前為防王爺猜疑,和世子也沒太多接觸;如今王爺沒了,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慣例,他估計自己也該另謀高就了,此時在街上的茶館里,和平夷城守將的軍師閑聊,看能不能帶著班底,在將軍府謀個差事。
而衙門后方的院落中,曹阿寧等人倒是沒啥顧慮。
幾個跟出來的暗衛(wèi),已經(jīng)開始收拾起東西,準(zhǔn)備跟著曹阿寧回大魏復(fù)命了。
曹阿寧和許天應(yīng),則坐在屋里的茶海兩側(cè),煮起了功夫茶,等著夜大閻王的召回命令。
許天應(yīng)跟著一路走到今天,對曹阿寧著實有幾分佩服,幫忙倒茶的時候,還感嘆道:
“我以前不信天命,但如今看來,不得不信。說你有用吧,你啥事沒干成;說你沒用吧,連續(xù)搞倒鄔王、燕王、左賢王,誰用你誰倒血霉……”
曹阿寧也覺得自己邪門,不過作為有大抱負(fù)之人,還是蹙眉道:
“這說的是什么話?鄔王是被我當(dāng)棋子,燕王那屬于意外,至于左賢王,我在平夷城一坐,啥都沒干,他死了怎么能算在我頭上……”
“所以說是天命,正常人理解不了,但就是發(fā)生了。話說你以后得當(dāng)心點,你這種掃把星,夜大人或許都不敢留在自己這邊……”
曹阿寧擺手道:“這你放心,夜大閻王出了名的命硬加頭鐵,他克我還差不多,我哪里克的到他。
“唉~如今左賢王倒了,咱們也算功成名就,靠著這番功績我回云安估摸能拿回當(dāng)年的位置,有生之年,或許還能接曹公的班……”
許天應(yīng)現(xiàn)在還掛著八大魁的名頭,但根本不敢回去露頭,聽見這話,也感嘆道:
“截云宮的牌子不能倒了,我這當(dāng)徒弟的,贖罪這么久,也算還了師父的債。加官進(jìn)爵什么的不奢求回去能把師兄弟叫回來,重新?lián)纹鸾卦茖m的名號,就心滿意足了……”
“這個問題不大,現(xiàn)在大魏江湖被夜大閻王掃了一波,你重回截云宮,我估計在八魁中都不會墊底……”
兩人如此閑談,商談著日后規(guī)劃,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衙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
踏踏踏……
許天應(yīng)目光一動,起身來到了門口,卻見五名身著錦衣的人,從衙門外下馬走了進(jìn)來,看腰牌是燕京的差人。
許天應(yīng)見此眉頭一皺,上前拱手一禮:
“拜見幾位大人敢問幾位是……”
五名官差為首者,是個面向頗為嚴(yán)苛的中年人,掃視院落幾眼后,從腰后取出名冊:
“子公公有令,許天應(yīng)、賈勝子、曹阿寧、唐玉丹、杜茂……即日起隨本官前往燕京待命。余下閑人,持白梟營令信,到本官面前領(lǐng)銀子,就地遣散……”
許天應(yīng)聞言一愣,明白這命令的意思,是帶走白梟營中的可用之人,余下雜魚,給點遣散費打發(fā)了自生自滅。
許天應(yīng)都沒想到北梁朝廷還記得他們這幫子打手,當(dāng)下詢問道:
“敢問子公公是?”
中年官差尚未回應(yīng),賈勝子就連忙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一路給幾人點頭哈腰,然后解釋道:
“燕都十二侍之首的子良公公,圣上身邊的紅人,咱們這是撞大運了。快謝恩……”
許天應(yīng)聽到被梁帝麾下的鷹犬招了,心底有點震驚,身為暗樁,哪里敢往燕京跑。
但夜大閻王讓他們收工的命令還沒下來,現(xiàn)在私自跑回大魏,肯定沒法交差,見賈勝子催促,也只能躬身答謝,然后詢問道:
“我等以后去宮里當(dāng)差?”
為首的官差,身份和暗衛(wèi)的小統(tǒng)領(lǐng)差不多,正兒八經(jīng)的天子爪牙,對這群江湖游勇也不怎么客氣,聞言回應(yīng)道:
“太監(jiān)才能在宮里當(dāng)差,你們過去是給宮里的貴人跑腿。想吃皇糧可沒那么容易,到了燕京先打雜,能力強又懂事,自然能得重用!
“哦……”
“我看看……你是許天應(yīng)對吧?你武藝不錯,師父刺殺過女帝,底子干凈可靠,說不定能去國師府當(dāng)差。對了,曹阿寧是誰?”
曹阿寧還有點蒙圈,聞言連忙上前:
“正是在下。”
為首官差翻了下冊子,意外道:
“你本事不大,事倒是干的挺多,幫鄔王、燕王造過反,劫過黑衙、刺殺過女帝,底子也干凈,就是師承不太好,曹千歲的徒弟,朝廷可不敢亂用。
“不過前些日子,一位公公在天瑯湖出了事,燕都十二侍缺個人,短時間找不得合適的。
“你底子不錯,又是太監(jiān),可以隨本官去見下幾位總管公公,要是能獲得青睞,往后可是一步登天。”
曹阿寧其實更想回大魏當(dāng)小總管,不想冒險深入虎穴,跑去燕京作死。
但這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他要是打入燕京皇城,干出了一番大事業(yè),往后的功勞恐怕可以和夜大閻王并肩,師父都得給他提鞋,這機遇十輩子都遇不到一次。
為此曹阿寧稍作遲疑,還是躬身道:
“謝大人賞識!
“行了,收拾東西出發(fā)吧,寅公公在城外等著。寅公公可是大內(nèi)的三總管,見了面記得機靈點,要不是看王爺忠心耿耿剛烈至極,朝廷哪里會管你們這幫手下跑腿的,這機會尋常江湖人求都求不來……”
“那是自然!
……
———
作息又變成下午起床了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