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自知無力回天的彩鸞將自己那一個裝著鎮(zhèn)咳藥丸的荷包給黛玉留下,道了聲歉,便起身離去了。
黛玉的房間里變得靜悄悄地,不再有一點動靜,黛玉躺在床上,失神落魄,今天下午,她的心情就好似蕩秋千,忽高忽低,突聞自己的身子先天體弱,是因為有人下毒所致,后來聽到彩鸞或能查到真相,有機會拯救,到最后又驚聞噩耗,回天乏力,這大起大落間,讓她已經(jīng)心神俱疲,躺了一會子就沉沉昏睡了過去。
林如海坐了一會子,見黛玉昏睡過去,吩咐紫娟和雪雁好生照看,就滿懷心事的走了出去。
來到書房之內(nèi),林如海在房間里來回走,此時此刻,乍聞噩耗,也讓他心神一時難以安定,黛玉的情況讓他也如坐針氈。
過了一會兒,林如海又吩咐管家去太醫(yī)院請王太醫(yī)過來,他在想著再盡最后一搏,若是再不能,哪怕是自己的女兒不依,他也只能是厚著臉再去求了。
就在林如海惴惴不安中,王太醫(yī)再次來到了林府,兩人相互見了禮,林如海便道:“王太醫(yī),勞煩你再來一趟!”
王太醫(yī)笑著寒暄,“無事無事,反正今天太醫(yī)院也沒有什么事情,若是放在月初,要為宮里的貴人請平安脈,或許要忙一點,這兩天倒是無甚大事!
隨后他又接著問道:“林大人,可是令嬡的病又出什么問題了?”
林如海眼神晦暗不明,猶豫了一下,再次出聲說道:“王太醫(yī)一語中的,先前王太醫(yī)說起小女的先天之疾,皆為那毒所致,只因不善此道,未曾查明究竟是何毒,才不敢動手,今日下午林某請了一位世外高人,得知了具體事宜,才將你請來,看看是否有化解之法!”
王太醫(yī)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大康境內(nèi),那些使毒的高手,大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不輕易人前顯露,因為這種本事極為招人忌憚,一但被那些大型勢力發(fā)現(xiàn),有個好下場的寥寥無幾,卻不想林如海在這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尋了一位,心里頗為驚訝,剛想問問是何人,只是話到了喉嚨,又被他壓了回去,這種事情涉及個人隱私,私下問詢極是犯忌諱,便暫息了這種心思。
“敢問林大人,那究竟是何物?”
林如海輕輕嘆了口氣,如實道來:“海沙曼陀羅~”
只一句話,只瞧王太醫(yī)勐地站起了身子,面容巨變,眼神泛著一絲惶恐,垂在一旁的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林如海被王太醫(yī)的動靜嚇了一跳,一臉的驚詫,他抬起頭看向王太醫(yī),見其神情不對,便又問道:“王太醫(yī),這是怎么了?”
王太醫(yī)喉結(jié)動了動,應(yīng)該是吞了兩口唾沫,神情陰鷙,卻又帶著一絲后怕,沉默半晌,他才出聲說話,嗓音有些沙啞,“林大人,有所不知,這種東西傳自西域,因為毒性刁鉆且危害極大,專門針對人體的五臟六腑,劑量小了甚至還讓人難以覺察,這才是最危險的,聽說在前朝,皇宮之內(nèi)就因為此物掀起血雨腥風(fēng),幾乎人人自危,就連元帝都心驚膽戰(zhàn),生怕自己被人下毒,在吃食上,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派人盯著,在大康開國以來,這種東西已經(jīng)成為違禁之物了,怎么會......”
聽到王太醫(yī)的解釋,林如海心里一驚,本來以為是什么山野偏方,來自什么窮鄉(xiāng)僻壤,卻不想這東西的背后居然有這么大的來歷,后又聽到此物的危險性,更讓他毛骨悚然。
稍一沉默,林如海語氣變得有些沉重,“那王太醫(yī)可有法子化解小女體內(nèi)的海沙曼陀羅之毒??”
聽到林如海的問話,王太醫(yī)這一回沉默了下來,一雙渾濁的雙眼閃爍不定。
見狀,林如海便猜到了答桉,若是對方真有把握的話,斷然不會如此,不過對于這種狀況,他也有一定的心里準備,畢竟這東西是彩鸞發(fā)現(xiàn)的,她都說無能為力,王太醫(yī)無力解決,他也早有預(yù)料,是故并沒有失態(tài)。
最后,林如海又和王太醫(yī)寒暄兩句,警告他出府之后不要多嘴,順帶讓管家封了五十兩銀子,權(quán)當(dāng)是封口費和診療費,這才將王太醫(yī)送了出去。
冬天的日頭短,沒過了多久,天色已經(jīng)慢慢暗了下來,吃晚膳的時候,林如海派人將黛玉帶了過來,席上林如海試探自己女兒的心意。
林如海洗漱好坐下來,便與黛玉聊了起來,“玉兒,身子可是輕快些了?”
黛玉看了看林如海,小腦袋輕輕點了點,“父親放心,吃了彩鸞姐姐帶來的那些藥丸,今個下午我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剛剛醒過來,覺得身子輕快好些了!”
聽到黛玉的話,林如海點了點頭,現(xiàn)在黛玉的臉色的確比先前的好了不少,來到這邊后,也沒咳嗽。
隨后一旁的丫鬟又開始布菜,林如海一邊吃,一邊和黛玉繼續(xù)說起話來。
“玉兒來京也有幾年了,也見了不少人,明年又是開科取士之年,為父擔(dān)任禮部尚書,皇上很可能會派我去擔(dān)任主考官,我知道你眼光獨到,有沒有興趣說一說,咱們京城里年輕一輩,有哪些能蟾宮折桂,成為大康的棟梁之才,也好讓為父心里有些數(shù)~”
黛玉猶豫了一下,嬌聲道:“父親,那些都是外男,我說這些像是什么樣子?”
林如海眼底閃過一絲異色,旋即又笑著搖了搖頭,“無事,此事只不過是我們父女茶余飯后的閑談,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屋里又沒有旁人,說說也是無妨!”
聽到林如海的話,黛玉倒是沒有再推辭,小腦袋點了點,眼中很快就爬滿了思索之色。
林如海撫了撫自己的胡子,開口說道:“玉兒,你覺得前段時間在揚名樓一鳴驚人的那個關(guān)宇奇怎么樣?”
黛玉兩彎罥煙眉微微一蹙,過了片刻,才出聲說道:“這個仕子詩詞的確是不錯,不過科舉之中,詩詞是小道,將來的治國理政,詩詞能發(fā)揮作用的也不大,就像唐朝玄宗皇帝時的詩仙李青蓮,他在詩詞一道上的造詣就非常高,堪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雖然我不怎么喜歡他的詩,但是平心而論,他在詩壇上是無人出其左右的,可是后來不還是沒有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抱負,所以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棟梁之才不好說,還是要看日后他的作為!
林如海眼底有些驚訝,他方才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有這等見解,可謂是一針見血。
隨后他又說了一個,“那徐元大人家那個被人自小被人夸贊為神童的徐天興呢?他年紀雖小,但是在行事上進退有余,頗有大家風(fēng)范!”
因為有林如海在,黛玉接觸到的東西,無論是人和事兒都比原著之中多出許多,眼光也不局限在賈府那方圓之地。
徐天興這個人,她是聽說過的。
想了想,黛玉又說道:“我聽說這個人平日里行事多圓滑,可想是個藏奸的,他這樣的人日后混跡朝堂定然如水得水,不過要說成為大康的棟梁之才怕是不能,這樣沒有剛性的人,沒有文人風(fēng)骨,日后若是國家發(fā)生了什么災(zāi)難,恐怕不敢擔(dān)起大梁,圖惹人笑罷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黛玉這話雖然有些偏頗,但是在某些方面,卻是別出心裁,細細想來,還是真的有這種可能,畢竟未來的事情,誰都不好說怎么樣,這樣的性格,若是對方是個外圓內(nèi)方的,必然是一位好的,若是外圓內(nèi)也園的話,怕是一個只知道曲意逢迎的奸佞之徒。
隨后林如海又說了幾人,黛玉也都一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不過從她嘴里出來的,大都是懟人的話,偏偏還是有理有據(jù),到最后直教林如海苦笑不得,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居然有這樣的一副毒舌。
隨后林如海又聊起身邊的人,說起了賈琙。
不過這一回,黛玉倒是沒有回答。
見黛玉不說,林如海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幾年不見,沒想到琙哥兒現(xiàn)在是越發(fā)的器宇軒昂了,當(dāng)初我見他的時候,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沒想到在沙場縱橫了三年,如今更是出彩了!”
黛玉眼中有些好奇,問道:“父親,那當(dāng)年的琙哥哥是什么模樣的?”
林如海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目光閃過一絲回憶,再度開口說道:“當(dāng)年第一次見琙哥兒的時候,他還是個半大的小子呢?身上還沒有這等氣勢,一身書卷之氣,還有帶著一股出塵,也是出彩,當(dāng)年我還想讓他走科舉入仕呢!可惜當(dāng)時他卻沒有答應(yīng)我,而是去了北地!”
“為父還記得,他當(dāng)時說了這么一句詩”
黛玉有些好奇,“什么詩?”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聽到林如海的話,黛玉心里一顫,這首詩她沒有聽過,但是詩文之中那股康慨激烈,磅礴大氣,殺身報國之情呼之欲出,讓她升起一絲異樣,這是也尋常書生大不相同的氣象,更叫人動容。
沉默了片刻,林如海又輕聲問道:“玉兒,你覺得琙哥兒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