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云縣長張必林回到家中,已是后半夜了。</br> 把自己扔進沙發(fā)里,解開衣扣,疲倦的斜靠在沙發(fā)上,呼呼喘著粗氣。</br> 這幾天的確把他累壞了。</br> 作為縣長,他必須堅守在救援第一線,時刻指揮調(diào)度搜救力量。</br> 還要在萬世銘面前拼命表現(xiàn)。</br> 發(fā)生這么一樁嚴(yán)重事故,追查起來,他的責(zé)任同樣不小。</br> 雖說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可一旦認真調(diào)查,市里面推卸的話,烏云柏第一,他就是那個千年第二。</br> 不同于烏云柏,人家和趙昌化走得近,省里面也有背景。</br> 他呢,萬世銘倒是欣賞他。</br> 然而欣賞歸欣賞,真要到了事關(guān)自己命運前程的緊要關(guān)頭,甩出一句:“必林啊,你要勇于承擔(dān)責(zé)任,這是市委市政府對你的考驗!</br> 那樣的話,他該怎么辦?</br> 只能是涼拌。</br> 政治背景決定,誰的權(quán)力大,誰的嘴就大。</br> 胳膊拗不過大腿,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br> 臥室門咯吱一聲打開,老婆睡眼惺忪出來,“洗澡水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沖一沖,解乏!</br> 張必林輕輕晃了晃頭,“不洗了,沒精神!</br> “還不洗呢,你看看你,臉上還有泥點子,像個花臉貓!崩掀攀帐皬埍亓置撓碌囊路,嘟囔著。</br> 不提他還沒注意,這是他的聯(lián)絡(luò)員突發(fā)奇想,在面見省委領(lǐng)導(dǎo)時,臨時起意,弄了幾個泥點子。</br> 因為聽說原本干干凈凈的烏云柏,都把自己衣服褲子和雨靴弄臟,不止是他,就連萬世銘也整出這么一副樣子,若他張必林身上沒點什么,實在說不過去。</br> 不僅僅衣服褲子鞋子弄得像是掉進泥坑里,臉上這幾塊泥點,更勝一籌,直把烏云柏暗自瞧了他好幾眼。</br> 管他呢,許你們做初一,我就要做十五。</br> 澡不洗了,張必林總要洗把臉,將這副杰作沖洗干凈,要不然就太假了。</br> 洗臉工夫,老婆拿著手機進來。</br> “誰打的電話?”張必林擦著臉,悶聲詢問。</br> 大半夜的,誰這么沒眼力見,還打電話。</br> “陌生號碼,你沒存!</br> 擦干后,張必林接過來,低頭掃了一眼,邊接聽邊往外走。</br> 他老婆低頭收拾,忽聽張必林在外面大吼一聲:“什么!你說什么!”</br> 嚇得手一哆嗦,東西掉了一地。</br> 急急忙忙出來,只見張必林瞠目結(jié)舌,對著手機一陣發(fā)呆。</br> “你咋啦,一驚一乍的,大晚上的嚇人一跳!</br> 張必林根本不理老婆埋怨,而是從手機里翻出號碼,直接撥了出去。</br> 他是打給副縣長、縣公安局長欒科。</br> “欒副縣長,是你們把張大頭抓起來的!”張必林語氣陰冷,質(zhì)問道。</br> 那邊的欒科迷迷瞪瞪,一聽張必林這樣問,當(dāng)即將腦袋搖成撥浪鼓。</br> “不可能。縣長,我們要抓張大頭,怎么也得向您請示!</br> “你最好問清楚,你手下有長著反骨的人,向來不把你的話當(dāng)回事兒!</br> 欒科一下子就想到了副局長李升,趕忙表態(tài),他現(xiàn)在就問,有消息盡快向縣長匯報。</br> 這會兒,張必林神情嚴(yán)肅,在房間里走來走去。</br> 抓起香煙叼在嘴邊,氣鼓鼓的又一把拽下,攥在手心里捏碎,使勁扔在地毯上。</br> 他老婆見狀,知道張必林在氣頭上,也不敢打擾他,默默收拾起碎煙屑,乖乖回到臥室。</br> 此刻的張必林,得知張大頭在半個小時前,突然被幾名闖進來的便衣抓走,預(yù)感到事情不妙。</br> 在華云縣的地盤上,誰不知道張大頭和他有著特殊關(guān)系。</br> 不和他打招呼,公然抓張大頭,這不是扇他的臉么!</br> 越想越氣,地毯都快被他走出一道溝了。</br> 好在欒科沒讓他等太久,十分鐘后,手機打了過來。</br> 非常篤定的表示,帶走張大頭的不是縣局便衣,他還通過關(guān)系聯(lián)系了市局,市局也沒這方面的消息提供。</br> 這就怪了,不是縣局不是市局,難道是……</br> 張必林腦海里頓時閃現(xiàn)出一張面孔。</br> 省公安廳副廳長秦社。</br> 這是一張威嚴(yán)的臉,一張秉公執(zhí)法的臉,更是一張嫉惡如仇的臉。</br> 次日上午,熬紅雙眼的張必林,動用一切關(guān)系,廢了九牛二虎的勁,總算打聽出來,張大頭的確是被省廳的便衣帶走。</br> 這次省政法委采取大規(guī)模專項打擊行動,挖出他在七年前雇兇傷人,將被害人打成重度殘疾。</br> 要說張大頭做這事,張必林一點不意外。</br> 這人仗著有倆遭錢,目中無人,在華云縣商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誰不服就收拾誰。</br> 反正有人撐腰,大不了拿出幾個錢來破財免災(zāi)。</br> 只是張必林認為,這算不了大毛病。</br> 誰還沒有幾個對手仇家?</br> 再說,事情過去七年,為什么早不抓晚不抓,偏偏在這種時期將張大頭掃進去,本身就透著詭異。</br>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要做出點什么。</br> 于是,張必林主動聯(lián)系烏云柏,當(dāng)面找他陳述前后經(jīng)過。</br> 看得出來,烏云柏的表情也很驚訝,不像裝的。</br> 張大頭對于他來說,同樣是枚重要棋子。</br> 絕不能說扔就扔。</br> 萬一他在里面承受不住,什么話都往外掏,可就麻煩了。</br> 瘋狗咬人,哪管是誰,不咬掉一塊肉,也得撕下一塊皮。</br> 抓獲張大頭,死者家屬們很快也被解救出來。</br> 據(jù)死者家屬提供,張大頭答應(yīng)給每位死者一百萬撫恤金,前提必須簽署同意書,保證不許向政府發(fā)難。</br> 隨著時間推移,失蹤者遺體陸續(xù)打撈出來。</br> 最終確認,共有十一名遇難者,根本不是趙昌化所說的九個。</br> 這還不算,清水河大橋施工方為大道路橋公司,老總正是張大頭。</br> 這就很好解釋,張大頭為什么在第一時間接走死者家屬,逼迫他們簽字拿錢,徹底封住他們的嘴。</br> 另外,秦社向厲元朗反映,經(jīng)過審訊,張大頭透露,大橋建成通車后的四年時間里,他每年都向盧甘偉的星愿娛樂公司投資五千萬,用于拍攝影視劇。</br> 然而,星愿娛樂拿到這筆錢,都是小成本制作,演員也是從星愿旗下簽約的藝人選取。</br> 投資的三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因為粗制濫造,甚至都沒通過廣電部門的審核,胎死腹中。</br> 秦社不理解,既然明知星愿娛樂拿錢不干事兒,張大頭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投資,這不等于送錢嘛。</br> 厲元朗義憤填膺的說:“其實就是送錢給盧甘偉。四年送了兩個億,準(zhǔn)是感謝盧甘偉幫他攬到大橋建設(shè)權(quán)!</br> “兩個億的好處費,羊毛出在羊身上。為了節(jié)約成本,張大頭偷工減料,以次充好,使得大橋使用不到五年,就出現(xiàn)三號橋墩嚴(yán)重裂縫問題。”</br> “趙昌化為了掩蓋事實真相,擅自決定采取不符合條件的環(huán)氧樹脂膠灌注方案,是造成此次事故的另一原因。”</br> 邢敏飛面色凝重,哀聲嘆氣說:“十一條人命,斷送在這幫無恥蛀蟲身上,讓人氣憤!</br> 隨后,將目光看向秦社,“秦副廳長,那個叫孫樹山的幸存者找到?jīng)]有?”</br> “正在找!鼻厣缛鐚嵒卮。</br> 厲元朗接過話茬,“華云縣把孫樹山秘密藏起來,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失蹤者具體人數(shù)。其二,也是掩蓋背后涉及到盧甘偉的真相!</br> 秦社走之后,邢敏飛憂心忡忡,“元朗,這次矛頭直指盧甘偉,你要做好正面應(yīng)對金石瀚的準(zhǔn)備!</br> 厲元朗目光炯炯,面色凜然道:“我們作為領(lǐng)導(dǎo)干部,要有一顆正直正義的心,一個不畏艱險、敢于挑戰(zhàn)罪惡的決心和意志。我明天就返回襄安,向省委和畢書記匯報調(diào)查情況!</br> 與調(diào)查組緊鑼密鼓的開展工作不同,深感不安的趙昌化,此時也在加緊行動。</br> 就在厲元朗決定離開茅江市的前一晚,偷偷去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