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無數(shù)輛警車鳴笛響徹全城,風馳電掣駛向機場。
“監(jiān)察官,”一名B級進化者回過頭,雙手將平板電腦遞向車后座:“這是航管局剛發(fā)來的MN538號航班信息,另外三名劫機者的背景調查也在這里了!
疾速行駛的車廂里,沈酌接過平板,屏幕熒光映在他冰冷的鏡片上。
根據(jù)張昭斷斷續(xù)續(xù)的交代,其余三名同伙將在今天劫持一架從M國飛往申海機場的民航客機,以機上乘客為籌碼與政府談判,并要求釋放張昭。
而這架被劫持的MN538已經迫近申海機場,離降落只剩最后一個半小時了。
“海關正在緊急調取機上乘客的個人資料,一旦完成就會立刻發(fā)給我們。那個,監(jiān)察官……”B級進化者咽了口唾沫,望著沈酌手上的三名劫機者資料,聲音微微不穩(wěn):“那兩個異能C級的從犯不足為慮,可、可是這個主謀……”
平板上正顯示出劫機主謀陰沉的臉。
張文勇,三十五歲,無業(yè),張昭的堂兄。
一個逃逸備案的A級進化者。
明明情勢緊迫,車內這方寸之地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幾個全副武裝的B級進化者小心翼翼閉緊了嘴巴,不敢抬頭看沈酌的表情。
人類的突發(fā)進化始于五年前。
那是一場百年難遇的盛大流星雨,事后統(tǒng)計為地球帶來了超過4000顆隕石,其中有相當一部分被發(fā)現(xiàn)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外太空物質——
進化輻射源。
那場流星雨過后不久,世界各地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了突發(fā)進化的人類。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接觸過進化源隕石后,一夜之間身體素質急劇強化,甚至出現(xiàn)了強度不等的異能。
此后,輻射源被各國政府迅速搜集殆盡,全球十萬名進化者也被一一登記備案,根據(jù)異能強弱被分成了ABCD四個等級:
C、D級進化者共統(tǒng)計八萬多個,異能強度在可控范圍內,大多是透視、轉移物體和極強的五感,社會影響相當有限,基本都被各國監(jiān)察處或特種部隊吸納了。
數(shù)量不到兩萬名的B級進化者,身體素質強悍,難以被普通子彈殺死,且擁有控制水火等較強的異能,是各國監(jiān)視保護的重點,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而生物鏈最頂端的,是全球2000多個A級異能者。
那真正是站在了人類進化的金字塔尖上。
他們擁有極高的個體戰(zhàn)斗素質,對自然元素、電流磁極等具有獨特的控制力,甚至有人能在一定范圍內影響氣候,形成洪澇冰雹等自然災害。這兩千多個A級進化者,就跟潛藏在人類社會里的兩千多枚定時炸彈沒什么兩樣。
一個B級的張昭只是讓監(jiān)察處倍感棘手而已,但一個血腥殘暴的A級張文勇,卻能整個申海市都付出代價。
與此同時,機場。
“你們必須撤離!所有非進化者全部撤離!”一名身穿監(jiān)察處制服、戴著B級進化者項圈的青年大怒咆哮,一手指天一手攥著特警隊長的衣領:“飛機上那個是A級變異,非常危險!你們留下來也是送死!”
機場已經陷入混亂,紅藍警燈交錯閃爍。被拽著衣領的特警隊長怒道:“我們還沒收到上級命令!機場旅客還沒疏散完!我們——”
嗶嗶!
汽車喇叭由遠而近,人群紛紛驚慌散開。
只見四輛裝甲防爆車風馳電掣而至,在尖銳的剎車聲中停在停機坪入口,幾十名訓練有素、荷槍實彈的進化者跳下車來,脖頸統(tǒng)一佩戴項圈,每個人制服上都有“申海市監(jiān)察處”的字樣。
“進、進化者?”
“是進化者嗎?”
人群驚恐聳動,突然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們看!那輛車是——”
一輛車牌號六個1的國產黑色轎車穩(wěn)穩(wěn)停在了飛機跑道前,緊接著車門打開,沈酌俯身鉆出車門,一手壓住了隨風揚起的黑色外套。
青年一把推開特警隊長,拔腳狂奔而去:“監(jiān)察官!”
沿途的監(jiān)察處進化者見狀紛紛:“情況怎么樣了陳組長?” “陳組長!”
然而這名青年——監(jiān)察處二組長陳淼,此刻根本無暇回答其他同事,一路狂奔到沈酌面前敬了個禮:“監(jiān)察官,情況非常不好。劫機主謀張文勇的異能剛得到確認,他能小范圍控制氣候,跟當年幾起漁船劫持案都有點聯(lián)系……”
沈酌一言不發(fā),頂著狂風大步向停機坪走去。
“學長,你聽我說!标愴禈O快地向周圍掃視一眼,壓低聲音換了個稱呼,焦急道:“你的身體真不能再這樣頻繁打藥了,我們還是申請外援吧。岳哥回中心區(qū)之前跟我說過,不論你遇到任何情況都可以找他幫忙,岳哥畢竟是我國第一個被定級為A的異能者……”
陳淼一眼瞥見沈酌的臉色,登時悚然住了口。
“不過是傅琛死后留下的一條狗而已,”沈酌冷淡道。
“……”
陳淼不敢言語,只見沈酌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譏誚:“再說,A級罷了!
這……這說的是那個劫機的張文勇,還是中心區(qū)的岳哥?
陳淼囁嚅不敢吭聲。這時沈酌一腳跨過警戒線,恰好特警隊長回過頭,并沒有認出申海市大監(jiān)察官,但視線落在沈酌什么標識都沒有的脖頸上,登時大驚:
“旅客是怎么進來的?這里非常危險,快來人把他帶走!”
話音未落,隊長只覺手里一空,微型|沖鋒|槍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奪走了。
沈酌腳步不停,走向塔臺,單手持沖鋒槍向天——
砰砰砰砰砰!
子彈橫飛尖叫四起,所有人都被駭住了,無法控制的混亂局勢登時一靜。
“我是申海市監(jiān)察處,此地現(xiàn)在由我接管,非戰(zhàn)斗人員即刻撤離!”
沈酌容色冰冷,把打空了的微沖隨手一扔,從后腰拔出一把銀色特種手|槍,邊走邊上膛:“通知塔臺呼叫MN538,我要親自與劫機者對話。”
蒼穹之下,鉛云密布。
一架巨大的民航客機呼嘯劃過長空。
暴|亂與尖叫從機艙后方傳來的時候,白晟正躺在頭等艙放平了的座椅里,兩條長腿懶洋洋地蹺著,全包式耳機里隱隱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聚精會神看一本封面尺度大到可疑的書。
“把手舉起來!別亂動!”
“啊啊啊——”
空姐從走道狂奔而過,白晟毫無覺察,目不轉睛把書翻過一頁。
“所有人把手抱在頭上!低下頭!不然開槍了!”一名C級變異劫匪怒吼著沖進來,沖鋒槍口環(huán)繞四周一圈,突然難以置信地停下了腳步:“喂?你在這干嘛呢?!”
槍口之下,座位號1A,白晟慢悠悠從書后抬起頭:“?”
劫匪:“……”
所有人:“……”
“你把手給老子舉起來!”劫匪簡直氣瘋了。
白晟莫名其妙地看看槍口,又探身回頭看了看瑟瑟發(fā)抖的乘客,這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伸手摘下了那個一看就價格昂貴的全包式耳機。
下一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音樂聲傾瀉而出:“Super Idol的笑容,都沒你的甜——”
“劫機?”白晟合上書,一頭霧水地蹦出三個字。
霎時周圍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帥哥腦子高低有點問題。
白晟的打扮有點像歸國留學生,白色T恤配牛仔褲運動鞋,手腕上戴著一只黑色的智能表,滿頭支棱的黑發(fā)中還挑染了一小撮銀白——看著有點潮。
用劍眉星目、俊朗逼人來形容他的長相完全不為過,然而顏值有多能打雙商就有多坑洼,光看臉完全看不出他腦子問題有多大,兩者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反比。
劫匪差點脫口罵娘,緊接著一眼瞟見他手里那本書,封面上嫵媚的兔女郎送來飛吻,標題是:
《論先天綜合判斷與二元對立思想在男性自愿結扎行為中的推動作用》。
腰封推薦語激情四射:深度好文!首次出版!世界頂級學府!哲學博士畢業(yè)選題!
白晟,著。
“……”劫匪端著沖鋒槍心想,-->>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這是哪個腦子搭錯線的傻逼寫的,這種論文交上去真畢得了業(yè)?
白晟觀察他臉色,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潛在的知音,誠懇地把書遞上前:“買一本?作者思想很犀利的哦!
“滾!”劫匪滿腔火氣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一把將書遠遠掀飛:“——把手舉起來!給老子趴下!”
地面,塔臺。
控制室門砰地打開,監(jiān)控臺前的工作人員紛紛緊張回頭,只見沈酌疾步而入,面如霜雪。
在他身后,幾名異能者警衛(wèi)押著一道踉踉蹌蹌的身影,正是張昭。
“沈監(jiān)察!”談判專家快步迎上前,臉色很不好看:“我們剛與劫匪張文勇取得聯(lián)系,對方要求立刻釋放他的同伙張昭,態(tài)度非常強硬,幾乎難以說服,嘗試了各種辦法都無濟于事……”
“他家人找來了么?”
談判專家艱難道:“張文勇的母親是他13歲那年親手捅死的,父親不知所蹤!
所有人的表情都難以形容。
沈酌一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來到監(jiān)控臺前接過耳麥,問航空管制:“燃油還夠航行多久?”
老領導眉頭緊皺成一個川字:“后備燃油仍夠周旋三十分鐘,現(xiàn)在的關鍵是怕劫機者惡意迫降,故意撞向鬧市或居民區(qū)……”
沈酌點了下頭,戴上耳麥。
數(shù)道顯示器屏幕映亮了他堅冷的側臉,聲音平穩(wěn)清晰:“我是申海市監(jiān)察處沈酌。你有什么要求?”
“……”通訊器那頭,電流聲沙沙作響,少頃響起了張文勇陰冷的聲音:
“沈監(jiān)察官,久仰大名!
飛機駕駛艙門大開,老機長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年輕的副駕駛雙手發(fā)抖,咬牙強迫自己專注于儀表盤,盡管汩汩而下的鮮血已經蒙住了他的左眼。
張文勇站在駕駛座后,一手貌似隨意地按住了副駕駛頭頂——他身材魁梧得嚇人,連手部肌肉都異乎尋常,只要輕輕一擰,就能把人頭從喉骨處完全擰斷。
“我有三個條件,你聽好了!睆埼挠吕淅涞,“第一,立刻釋放張昭!
沈酌向后一瞥,張昭正被幾個監(jiān)察處異能者用槍指著頭,四肢痙攣地癱在墻角。
“第二,準備一輛車和一個億現(xiàn)金舊鈔,我會隨機帶走幾個女乘客!倍溊飶埼挠碌恼Z調異常兇狠:“不要妄想在車或者鈔票里做手腳,否則明天你們會收到所有人質的項上人頭,明白了?”
沈酌不動聲色:“第三呢?”
張文勇冷笑了一聲。
“第三,我要你對申海市監(jiān)察處所有進化者解除監(jiān)管,解下他們的項圈,銷毀他們的備案,把進化者放歸社會!
“我要你徹底還他們自由!
四周安靜了一瞬。
連身穿制服的監(jiān)察員們都神情微變,隨即眼神復雜,不由自主看向監(jiān)控臺前的沈酌。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那道挺拔的背影紋絲不動,連語調都不帶任何情緒:
“投降吧,三個條件我都拒絕!
周圍眾人唰地變色。
其實這時候換誰來都只能拒絕,因為只要放張文勇落地,就絕無可能在機場里實施抓捕,到時候只能眼睜睜看他挾持人質溜之大吉——這五年來發(fā)生的各種異能者犯罪事件,已經為全球警方留下了很多慘重的教訓。
但誰也沒想到沈酌這么毫不猶豫,連稍微示弱、找人商量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做出了決定。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沈監(jiān)察官?”張文勇從牙縫里擠出一句。
“你知道你在跟什么人打交道嗎,張文勇?”
“……”
沈酌說:“我是申海市監(jiān)察官,是唯一有權限以犧牲少部分人性命為代價,來保住整座城市安全的人!
駕駛艙內,張文勇死死瞪著對講機,嘴唇微微發(fā)抖。
“如果你現(xiàn)在投降,我能保證你們所有人終身服刑而無性命之虞,但如果你大開殺戒,我會確保你親耳聽見張昭受盡折磨而死的全過程!
“我不會給你駕駛客機撞向市區(qū)的機會,干擾機已經起飛了,還有一枚定向導彈發(fā)射就緒,隨時準備讓你同整架客機一起灰飛煙滅!
“張文勇,”塔臺控制室內回蕩著沈酌冷靜到極點的聲音,“你是個嗜殺成性的A級變異者,今天讓你逃離申海,明天就會有無數(shù)人因你而死!
“我要在申海解決你!
無線電兩頭,除了電流嘈雜聲外沒有一絲聲響,仿佛連風聲都凝固了。
“X他媽的——”恐慌和暴怒同時沖上腦頂,張文勇簡直瘋了,哐當一把摔了對講機,慌不擇路地左右轉了一圈,隨即沖出駕駛艙。
艙門外緊接著就是頭等艙,第一排座位上,一個挑染銀白頭發(fā)的帥哥正頭頂著沖鋒槍口,緩慢地舉起雙手。
張文勇大罵一聲,想都沒想,順手拽過那帥哥的領子,把他活生生拖進了駕駛艙。
飛來橫禍的白晟:“……”
張文勇一手抄起沖鋒槍一手抓起無線對講機,唾沫四濺破口大罵:“姓沈的,你別以為我被你嚇住了,我現(xiàn)在手里就有人質!那三個條件你不乖乖照做我這就殺了他!你看我敢不敢。
對講機那頭靜默片刻,傳來了沈酌冷漠的回答:
“我從不對犯罪者妥協(xié)。”
砰砰砰砰砰!
沖鋒槍吐出火舌,一梭子彈瞬間將人質打成了篩子。
“……”
白晟滿身鮮血,緩緩后仰,倒在了駕駛艙地面上。
“啊啊啊——”
艙門外爆發(fā)出乘客恐懼到極點的驚叫,兩名C級劫機從犯聞聲奔來,一眼看到血泊中的尸體,也愣住了:“大、大哥?”
張文勇粗重地喘息著,死死攥著對講機:“你聽見了嗎姓沈的,我還可以再殺幾個,我還可以——”
通訊器那頭,砰!
沈酌回頭舉槍對準張昭,干凈利落一個點射,撕心裂肺的慘叫清清楚楚傳進了張文勇的耳膜。
“你堂弟還剩一條腿,定向導彈隨時發(fā)射。”沈酌平靜地道。
駕駛艙仿佛被冰凍住了,對講機從張文勇僵硬的手里掉下來,啪嗒摔在操作臺上。
“怎、怎么辦……”一名從犯顫抖著,幾乎連槍都抓不穩(wěn),“那姓沈的是個瘋子,他、他說到做到……”
挾持勒索的本質其實是一場博弈,但A級異能犯罪者與普通人類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層面上,因此張文勇?lián)碛薪^對的心理優(yōu)勢。
直到沈酌一把掀翻了棋盤。
“還來得及,還來得及!绷硪幻麖姆干窠涃|地念叨著,“我們先聽他的迫降到機場,機場里他總不敢用導彈轟我們吧?這機艙里這么多人都能劫持,到時候隨便抓幾個……”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只見地上血泊中,那帥哥的尸體突然睜開眼,伸手撐地緩緩坐起身,脫下了被血浸透的白T恤。
不僅三個劫匪,連可憐的副駕駛都以為自己驚嚇過度產生幻覺了。
“我要教你一件事……”白晟低啞地道。
他上半身肌肉強悍鮮明,肩膀寬而結實,六塊腹肌刀刻一般清晰完美,人魚線往下收束在牛仔褲里。
沖鋒槍子彈從他體內一顆顆倒退出來,叮當落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傷口疾速愈合。
“即便是同一等級的異能者,也可能存在極大的個體戰(zhàn)斗力差距,何況是……”
最后一顆子彈從心臟處退出,皮膚肌肉恢復如初,終于顯出了左側鎖骨下那個血紅色的等級標識,清清楚楚映在劫匪戰(zhàn)栗的眼底——
S。
白晟站起身,沾滿鮮血的五指把頭發(fā)捋向后,然后伸手對最近的那個劫匪隔空一握。
后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在四肢骨骼暴裂聲中被活生生擰成了麻花,緊接著飛砸出去,撞上機艙壁,巨大的客機在驚呼中重重一震!
“何況是登月碰瓷,”白晟冰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