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頓珠的眼里滿是絕望,那雙草原上碧藍一樣的炯炯大眼,盛滿了痛苦。</p>
我似乎看到了他心中流淌的憂傷。</p>
“你確定她還在北京嗎?”我問。</p>
“嗯!我留在初陽的牧場,就是想在這里打持久戰(zhàn)。我雖然每天沒有出去找她,可是,我仍然四處布局安排人找她。只是,我沒有弄得聲勢浩大,那樣,她一察覺,就又會重新逃跑,我不想她帶著我們的孩子還有她癡呆的母親顛沛流離!”</p>
頓珠的眼里有深深的傷痛。</p>
“可是,你長期住在這里不回家,你父母也會擔心你呀!”我擔憂的對他說。</p>
他把嘴里叼的青草拿出,狠狠的拋了,像是在拋什么無以言說的憂傷一樣。他思忖了一會兒才說:“我何嘗不想家,只是,我一回去,我父母就會憋著我和卓瑪圓房。我現(xiàn)在想清楚了,我給不了她未來,我的感情只能給辛桐,所以,我不忍糟蹋了她。男歡女愛是個兩情相悅的東西,我不想讓自己原始的沖動害了她!</p>
“可是,你已經(jīng)和她成親了呀?”我滿眼的不解和疑惑。</p>
頓珠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悠遠的望著牧場的天空:“江燕,我和卓瑪真是一言難盡,她其實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藏族女孩子。自從她知道我和辛桐的事情后,她只是默默的看了我?guī)籽。后來,她就告訴我,不管怎樣,她都會是我藏族的妻子,她還說,讓辛桐做我的正房,她做我的側(cè)室。她不奢求我愛她,她只希望她能留在我身邊。”</p>
頓珠說到這里,他炯炯的大眼睛里有隱隱的霧氣氤氳。我知道,他哭了!這樣一個淳樸、善良的女孩兒,或許,誰遇見都會不忍傷害她吧。</p>
我不由安慰頓珠:“你不用難過,或許,很多東西,都是命中注定的;蛟S,就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你就會找到辛桐,她也是那么善良的女子,或許,她會明白你的苦心,理解卓瑪?shù)奶幘常筒粫匐x你而去了。</p>
到時,你可以帶上辛桐,帶上卓瑪,帶上你們的孩子,幸福的在你們藏家生活呢!”</p>
頓珠不由看了我兩眼,他炯炯的大眼睛里露出柔和的神采,像春天的陽光一樣。他說,江燕,你真善良。只有,你這樣善良的人,才給我想象、安排了一個這樣美好的結(jié)局。</p>
“會的,一定會的!頓珠,你也是一個好人,一個情深意重的人呀!”我感嘆的說:“能讓我看看辛桐的照片嗎?說不清哪天,萬一她被我遇見了,到時,我好及時通知你呀!”</p>
頓珠不由被我的假設(shè)逗笑了,他知道,我這是在安慰他,但是,他還是從懷里最貼身的衣袋里掏出了辛桐的照片。</p>
我拿在手上一看,這是他們兩人的合照,大概是他們熱戀時拍攝的,照片中的頓珠風——流倜儻,辛桐溫柔美艷。那雙杏仁眼睛,的確是清澈又帶著隱隱的悲傷,讓人看一眼,就過目不忘。我知道,那樣的眼睛,只有飽經(jīng)風霜的人才會有,難怪頓珠說我的眼睛和辛桐特別像。</p>
端詳了良久,我把辛桐的每一個特征都刻在我的腦海里。因為,她和頓住的故事打動了我,她的善良震撼了我。那樣的環(huán)境下,她可以仗義的幫助一個陌生人。我想起了我當年那些捉襟見肘的生活,不由就為現(xiàn)在漂泊的辛桐捏了一把汗。一個女人,帶著癡呆的母親,帶著一個孩子,該有多么的艱辛!</p>
良久,我把辛桐的照片還給頓珠,我也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給了他,然后,我說:“可以給我你的手機號碼嗎?”</p>
他看著我一笑:“江燕,你果真和辛桐一樣善良!”</p>
說完,他拿出一支派克金筆,唰唰的為我寫下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那些字剛勁有力,力透紙背,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一個不同凡響的人。</p>
我看著他手上的筆,說,這只筆一定和你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和你父親經(jīng)營你們的家族生意時,你一定是用它來簽字的吧。頓珠,你在韜光養(yǎng)晦吧?!</p>
頓珠看了我一眼,贊嘆說:“江燕,你真是蘭心慧質(zhì),一支筆都逃不過你的法眼。這只筆你說對了,它于我有深刻的意義。它是當年辛桐用一個月工資為我買的生日禮物。那個傻子,為了這只筆,居然啃了一個月饅頭蘸大醬!</p>
他說到這里,神情有點落寞,但是,眼底卻汪著深情的溫柔,那刻,他或許回憶起了當初辛桐送他筆的情景吧。</p>
“江燕,你不知道她有多好。她和我交往時,并不知道我的底細,只以為我是一個普通的藏家孩子。你知道,我們藏族,大多數(shù)人生活還不富裕,所以,最初,辛桐一直認為我的經(jīng)濟條件很差,她連一次進館子吃飯的機會也不給我。</p>
我每次給她家里買的一些生活必須品,她總會想著法子給我還回來。我知道她堅強,但是有時卻很自卑,所以,我一直不敢?guī)匚业睦霞,也不敢告訴他我的身價,我怕嚇跑她。</p>
后來,我們的孩子在她的腹中都孕育了四個月,我才一點一點的慢慢透露給她,我的家境。她當時就驚呆了,說我欺騙她。她要趕我走,不讓我再見她。</p>
可是,我知道,她到底愛我有多深,何況,那時,我們已經(jīng)有孩子了。她再倔強,再堅持,也會為了孩子接受我。因為,她那么善良,連踩死一只螞蟻都會心疼的她,又怎會殘忍的不要我們的孩子呢?</p>
她后來還是接受了我,但是,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居然會有那么的大的勇氣,在自己已經(jīng)有身孕六個月了,居然敢一個人毅然離開我。</p>
其實,我之所以選擇在孩子六個月時帶她去我家,就是,想讓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受我的一切,包括卓瑪?墒牵覜]有想到,我和卓瑪?shù)氖虑闀屗菢颖从^……”</p>
頓珠說到這里,眼里涌出了淚花。</p>
我不由感嘆道:“頓珠,其實,你在和辛桐的愛情里,你真是步步為營,夠腹黑的。假如,你一開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們倆就不會有這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了!”</p>
“江燕,你這是在取笑我嗎?如果,我果真步步為營,腹黑,辛桐她就不會不在我身邊了!彼嘈σ幌,草原上天空一眼澄澈的眼睛一片霧氣。</p>
或許,他又在思念辛桐,還有他沒有見過面的孩子吧。 </p>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頭,看著我,陽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讓他那刻顯得特別的溫厚。他說:“江燕,接受吳雨時的愛吧。我看得出,他深深的愛著你,而你,卻把他在往外推。人生短暫,遇上一個珍愛你的人,很不容易。</p>
他那樣出生的公子哥兒,在你面前,居然能低到塵埃里,這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我在這牧場工作了兩年,見過他很多次,你是他最緊張,最關(guān)心的女子。他看著你,眼里都跳動著火焰。珍惜吧,江燕。我現(xiàn)在,好后悔,后悔當初拖泥帶水,沒有處理好一切事情,導(dǎo)致我現(xiàn)在和辛桐苦思量,長相思,卻又不能相見!”</p>
我沒有直接回答頓珠的問題,因為,我已經(jīng)看見吳雨時帶著吳雨濛策馬揚鞭過來了。吳雨濛在雨時的懷里,被他護著,她碧藍的大眼睛里溢滿了春天的陽光。白皙透明的肌膚,也有了玫瑰一樣的紅色。</p>
顯然,吳雨濛是高興的,這是我鮮有見過她幾次,她最開心的一次,她的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有。</p>
我突然就低下了頭,我不敢看她此刻洋溢的幸福,我奇怪自己的心里,看著她幸福的樣子,自己不是該高興嗎?可是,為什么,我的心,居然有隱隱的失落。</p>
我落寞之際,吳雨時已經(jīng)抱著雨濛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了。他看見我,就說:“江燕,上來,我?guī)愕侥翀雠芤蝗,讓你感受一下這大好的春光。”</p>
我還沒有回答,他就已經(jīng)把我撈了起來,放在了“烈火”的背上,然后,他縱身跳上來,對頓珠說:“照看好我妹妹,如果,她還想騎馬,你就帶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