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能夠拯救toie了,起碼這么多天過去了,我的努力一點一點讓他在變好,可轉(zhuǎn)眼間,他又被扯進深淵里。</p>
我終究還是無能為力。</p>
江琛用力的捏著出院通知單,大概他也在氣憤toie為什么會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將他的翅膀生生折斷,豢養(yǎng)在血跡斑斑的牢籠里。</p>
我和江琛靜靜站著,直到那輛出租車早就消失在長街盡頭,我和江琛也招手上車,回了家。</p>
吃午飯的時候,奶奶問“那個送我藤椅墊子的小伙子怎么樣了?他的病好些了么?”</p>
江琛不說話,只顧埋頭吃飯,我頓了頓回答道“今天出院,他父母把他接回去了!</p>
奶奶欣喜地點點頭“那就好!</p>
可惜奶奶不知道,那樣才不好。我能體會一個背負了許多負面情緒的人無法宣泄,在不斷地積蓄之后會有怎樣可怕的后果。</p>
當初收養(yǎng)我的那個怪叔叔,在警察警告和以擾亂社會治安罪拘留半個月后,拿著二十個汽油桶在深夜里放火燒了孤兒院。</p>
我仍然記得迷霧濃煙里無數(shù)孩子的哭聲,院長拿著濕手帕捂住我的嘴,在我耳邊急切的說“小七,孩子里你最冷靜,你來幫我把他們帶出去!</p>
我沒有哭,所以被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冷靜的那一個,眼淚和哭喊會蒙住心智。</p>
屋里是磚瓦房,燒起來很快,門框那里是銅鐵澆筑,所以在一片火海里,勾勒出一個黑黑的洞口。院長抱著,背著,托拽著年紀小的孩子往門口去,我則緊緊拉著稍微大一些的孩子的手,跟在后面。</p>
火光和煙塵中,炙烤熏灼著眼球,我只能看得清模糊的身影,還有那個像是馬戲團里鉆火圈一樣的門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帶了幾個小孩,左手右手,衣角全部在負重,步履蹣跚。</p>
那時候我還在想,我被丟棄在雪里,卻要死在火海里。</p>
火蛇席卷著漫步到房間的各個角落,我和院長剛走出門口,身后房頂?shù)捻斄褐偷沽讼聛恚Z的一聲,掀起一股熱浪,零星的火星撲面而來,燙的皮膚疼癢難忍。</p>
而我們唯一的避風港,被吞沒在火海里,院長迅速拉著我們向著庭院跑去,她的頭發(fā)被燒焦了,揉成一團,她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數(shù)著。</p>
“一、二、三……八、”</p>
最后點到我的時候,她深深地低下頭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猜到她的無力感。她身邊有三個孩子,緊緊地縮到她的懷里嗚咽著,而我身邊站著年紀稍大的四個孩子,仍舊互相拉著手緊緊握著,保持著逃生時候的緊張。</p>
孤兒院一共十一個孩子,有兩個徹底的留在了那里。</p>
我四處看了一下,隱約記得不見了那個帶頭向我和小九丟泥巴的小孩子,他沒有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領(lǐng)頭的是我。</p>
警察和消防隊到的時候,本就破爛的房子早早的燒成了灰燼,黑色的遺跡,像是一塊墳?zāi)梗瑳]有碑文的祭奠。</p>
我們沒有家了,而那兩個孩子永遠的,不需要家了。</p>
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不小的轟動,他們紛紛為我們捐款,尤其是企業(yè)家,趁機撈取一個慈善的名聲。我們暫住在警察局里,院長那幾天蒼老的特別快,她把成團的頭發(fā)剪掉,從此一直保持著短發(fā)的習慣。</p>
根據(jù)馬路上的監(jiān)控錄像,警察抓獲了縱火犯,是那個怪叔叔。他被抓緊警察局的那天,政府分給了我們一處院落,算作安置,也是對社會輿論的交代。</p>
我們和他擦身而過,我看到他臉上猙獰的笑意,其他小孩子被嚇得大哭,而我只是怔怔的回望著他。</p>
我覺得他可憐。</p>
他被判死刑,待最高院核準執(zhí)行后,正是秋天。院長將社會上捐款用于新的孤兒院的修葺,我們住進了溫暖的房子里。院長帶著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去看那個怪叔叔的死刑執(zhí)行。</p>
那時候正是‘針決’被確立的初期,他躺在執(zhí)行床上,由執(zhí)行人員向靜脈里注射藥物,他全身都在發(fā)抖,然后抽搐,最后睜著眼死掉。</p>
大概不到十分鐘,和當時火災(zāi)發(fā)生到結(jié)束一樣的時間。</p>
二十桶汽油和小小的靜脈注射器,隱約可以劃上等號,院長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段時間她迅速蒼老著,終于露出了些笑意。</p>
“走吧,我們回家!</p>
孤兒院收到那一陣子的社會救助之后,又變得無人所知,大概這樣的舉動沒了什么利用的價值,可丟棄孤兒的人卻是瞄準了這里,那一年冬天,又來了許多孩子。</p>
我不會有什么負面情緒,我只是從心底里對于人性沒什么期待。</p>
看著奶奶和江琛與我圍坐在一起吃飯,以及肚子里那個時不時就要踹我一下的小生命,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生命里恍然間有了塵世的溫暖,和我曾一直抗拒的牽絆。</p>
六個月的身子,幾乎已經(jīng)彎不下腰去,家里的所有家務(wù)全部落到江琛身上。我瘋狂地喜歡吃芒果,尤其是青芒,那種澀澀卻滑膩的口感讓我欲罷不能。</p>
奶奶說我懷的是個男孩,如果眉眼像我的話,將來長大一定是個秀氣的男人,和江琛一樣。</p>
她說這話的時候,江琛守在廚房里煲湯,溫火慢燉,在湯汁要溢出來的時候掀一下蓋子,就這樣耗著時間,他卻也沒有不耐煩。</p>
他一向是個細膩的人。</p>
清邁步入深冬,櫻花開了又落,樹葉長青,空氣漸漸冷了下來,正是大批世界游客聚集來的時候。</p>
toie的名字顯示在來電提醒的時候,我?guī)缀跻詾樽约嚎椿搜,自從他被他的父母帶走后,我和江琛無論如何都聯(lián)系不到他,我們甚至有報警的沖動。</p>
所以我拿著手機,緊張的有些說不出話來。</p>
“tarat,你最近怎么樣?”</p>
toie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似乎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被他的父母折磨的不成樣子。</p>
“我還好,江琛也好,我們很擔心你!</p>
他笑了笑,我似乎看到他揚起的唇角,和彎彎的好看的眼睛!安挥脫奈,我有按時吃藥,也按時吃飯睡覺。”</p>
“那就好!蔽疑詈粢豢跉狻澳愕氖謾C修好了?”</p>
“嗯!眛oie頓了頓“你說得對,我不應(yīng)該逃避,手機修好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發(fā)給我的短信,解釋那天發(fā)生的,可我卻不信了!</p>
toie的語氣有些傷感,卻不至于引發(fā)那毀天滅地的黑暗情緒,我安慰他“沒關(guān)系,至少你還有我了解你的所有痛苦,還有我肚子里的寶寶,盡管他不會見到他的親生父親,卻有你……和江琛的兩份愛!</p>
toie的聲音又變得輕快起來“是啊,我可是迫不及待的等著寶寶出生了,我要給他取好聽的泰語名字,我要送給他最好的祝福!</p>
我的眼角有些濕潤,大概是一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就總是變得多愁善感。</p>
于是眼前的色彩一下子因為toie帶來的好的消息而變得鮮明起來,廚房里鍋子里燉的菜讓窗戶上迷蒙著水汽,江琛伸出食指畫下一顆心形,他剛剛洗好的頭發(fā)柔軟而干凈,他的白色t恤美好的不像話。</p>
“吃飯了。”江琛回頭笑了笑,我拉開桌子旁的椅子。</p>
我曾經(jīng)夢想著和廖長安的一切,自然而然的發(fā)生在眼前,即便主人公換成了那個看起來長不大的孩子。</p>
吃過晚飯,我和江琛斜倚在沙發(fā)上,搞笑的泰語節(jié)目讓我捧腹不已,江琛卻是一頭霧水,只能在笑點到的時候,踢一下我的腳“喂,剛才那個男人說了什么?”</p>
我一記白眼甩過去“笑話在講第二遍的時候就會剪掉百分之五十的程度!</p>
他撇嘴,然后拿起遙控器,換臺。</p>
我去搶遙控器,卻因為笨重的身子而直接摔倒沙發(fā)角落里,江琛被壓在身下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我隆起的肚子壓在他的肚子上,像是在頂著他一樣。</p>
我正尷尬不已的時候,江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感覺到了么?寶寶正在隔著肚皮打我呢!</p>
果然,我的肚子里那個奇異的小生命正在伸展著腿腳,像是替我一起欺負江琛一樣,我也跟著笑了出來。 [miao&bige]. 首發(fā)</p>
一縷散發(fā)落到眼前,江琛伸手幫我別到耳后,他問“你想不想去看看寶寶?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他,也好早做準備,取名字,買衣服……”</p>
我怔了怔,為他說的‘我們’,我分明記得最開始的相遇,在酒店的那一晚,當他聽到我是懷孕偷跑出來的時候,臉上復雜難辨的表情,幾個月過去后,他已經(jīng)準備和我一起迎接這個小生命。</p>
而且是以‘我們’的身份。</p>
他的眼睛里是溫和的笑意,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肚子,似乎在和寶寶打招呼。</p>
我點了點頭“好啊,我們?nèi)タ纯此!?lt;/p>
江琛猛然抬頭,我們的鼻子幾乎碰到一起,他的鼻息輕輕撲在我的臉上,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和薄薄的唇……</p>
“喂,許蓓蓓,我腳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