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的行李很簡單,似乎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鍋碗瓢盆全被他丟在那個別墅里。實際上強求他把自己的衣服裝起來已經(jīng)是勉強,他像是簡單的旅游一樣,住進了我的家。</p>
客房很小,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桌子,江琛躺倒床上去的時候,半只腳耷拉在外面,頭已經(jīng)頂?shù)綁Ρ诹恕?lt;/p>
但他卻頗為滿意“雖然沒有你的閣樓住的舒服,但也總算沒住到馬路上去!</p>
我把飯端到桌子上,隨口問道“你的錢呢?”</p>
那些不知名的各大銀行的銀行卡,曾經(jīng)一度讓我懷疑江琛是走私販子,難道都是空的?</p>
江琛面色有些凝重,他淡淡的說“那里的錢,不能動。”</p>
不能動是什么意思?用來養(yǎng)老?我正準備笑,卻看見江琛一本正經(jīng)的臉。思慮幾秒后,我點點頭“收留你也可以,那我們來個君子協(xié)定。”</p>
江琛像是聽到了笑話,刻板的臉登時就忍俊不禁,我也皺起眉頭,保持嚴肅的模樣。他只好把嘲笑憋回去,然后雙手一攤“可以!</p>
“平常的家務(wù)大部分都要靠你了,我的身子會越來越不方便!</p>
他點點頭,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p>
“日常衣食住行的費用我來承擔,你如果有大的花費,可能要自己找工作!</p>
畢竟我現(xiàn)在存的錢是要在孩子生出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的花銷,沒辦法太救濟他。</p>
他又點了點頭,全盤接受。</p>
“還有最后一點,對別人稱你是我的弟弟!</p>
江琛微微皺眉,似乎想問為什么,敲門聲響起,奶奶的聲音帶著笑意“tarat,你愛吃的榴蓮!</p>
我連忙開門,接過剝好的榴蓮,將奶奶扶到餐桌旁,江琛也站了起來向奶奶雙手合十行禮。奶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問我“他是你的弟弟吧,瞧這眉眼就和你像!</p>
我苦笑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看到江琛也是一副吃癟的表情。大概對于外國人來說,中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奶奶的觀察能力也確實模糊了些。</p>
我是雙眼皮,丹鳳眼,江琛是單眼皮。我的鼻梁沒那么高,江琛的鼻梁卻是挺拔纖細。奶奶大概是想說江琛長得比我好看,我在觀察江琛半天之后,得出了最終結(jié)論。</p>
奶奶不會說外語,江琛不會說泰語,他們兩個之間的交流全靠我當翻譯。好在語言并不是唯一溝通的橋梁,江琛對待奶奶也格外親切,奶奶也喜歡江琛,兩個人對著用各自的話交流著,前言不搭后語,卻也笑開了花。</p>
奶奶把菜夾到江琛的碗里“你姐姐做的菜真是絕了,這樣好的女人,如果我有孫兒在的話,我一定要讓他把她娶回家!</p>
我笑了笑,江琛也笑了笑,他說“我知道了!</p>
奶奶又說“你太瘦了,多吃點!</p>
江琛繼續(xù)笑“好的!</p>
我默默地吃著飯,卻沒察覺到自己一直帶著笑,從江琛出現(xiàn)的那一刻。</p>
吃過午飯,我去閣樓睡覺,江琛倒是不閑著,將家具地板擦得干干凈凈,盡管他打碎了三個杯子,不,是只打碎了三個杯子,這是他的原話。</p>
他看著我穿著他給我買的衣服,拉著我轉(zhuǎn)了了一個圈,然后搖搖頭“肚子越來越大,你該買更寬松的衣服了。”</p>
我正感動與他如此貼心以及細心時,他繼續(xù)說道“順便給我也買兩件,刷你的卡!</p>
就知道,我默默地翻了個白眼。</p>
快要到傍晚的時候,氣溫變得溫暖宜人,我和江琛跟奶奶打過招呼之后便踏出門去。狹窄的街巷中,都是些買菜歸來或是下班的行人,江琛始終走在我的側(cè)前方,微微抬起一只手臂,防止行人或者車輛撞到我。</p>
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拿他當小孩子,他的幼稚脾氣,他的荒唐行徑,他稚嫩的玩笑似的吻……可如今看到他寬闊的肩膀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才恍然發(fā)覺真正的他是有著這樣成熟的一面。</p>
走出街巷,又是車水馬龍的古城夜市,我看了看攤販上的衣服,雖然不是高檔商場里的牌子,卻也柔軟舒適,價格也超乎所值。</p>
我拿起一件灰色拉鏈外套,在江琛身上比劃,卻看見他略帶嫌棄的問道“是純棉的么?”</p>
我轉(zhuǎn)頭用泰語問老板“這件事衣服是百分百用棉花制成的么?”</p>
老板微笑的點頭,豎起大拇指,還說了句英文“made.in.china.”</p>
江琛咬了咬牙,看著我“那就這件吧。”</p>
我一邊結(jié)賬一邊數(shù)落他“這件衣服和我那件灰色的多像情侶外套,大牌子的又怎么樣,不過是‘求異效應(yīng)’。”</p>
我的重點在于說服江琛接受地攤貨,可顯然江琛卻只聽得進去前一句,他笑了笑“既然是情侶外套,那買的倒也值了。”</p>
我白了他一眼,不去管他,自顧自的往前走,人流擁擠,他卻幾個大步追上來抬起胳膊為我劃出一塊安全區(qū)域。</p>
小子,還挺有良心,我嘀咕一句,四處轉(zhuǎn)著。</p>
買了幾件同樣不錯的寬大的孕婦裝之后,我們的目標便從衣服轉(zhuǎn)成了美食。夜市里的零食攤子大排長龍,直直的長街幾乎有一半都是飄香的美食,還不重樣。</p>
我和江琛從街頭的燒烤開始,一直吃到菠蘿飯結(jié)束,一向吃不慣泰國菜的江琛,也吃的饜足了?匆豢磿r間,馬上就要到晚飯的時候,我想起了等我們回去吃飯的奶奶。</p>
江琛打包了一份菠蘿飯“給奶奶帶回去,今晚的晚飯就不用做了!</p>
我點了點頭,餓的時候感覺自己能吃掉一座山,等肚皮吃的渾圓了之后,大概看到什么好吃的都再也提不起興趣。我和江琛繼續(xù)向前走著,看到了另外的美食,連連約好明天再來吃剩下的。</p>
走到一處賣銅像的小攤面前,那里有各種銅像,散發(fā)著古銅色的光芒,沉穩(wěn)而內(nèi)斂的藝術(shù)感躍然像上。</p>
我頓住了腳步,拿起了一個馬的銅像,那馬是躍起的,四個蹄子清晰且有神韻,尤其是一雙眼睛格外的有神。</p>
廖長安的辦公桌上,也有這樣一個馬的銅像,我記得他說是他一個泰國朋友送給他的,是某位藝術(shù)家的絕版作品。我笑了笑,心里猜度著,難道他的朋友是從夜市里給他買的?</p>
他不會被騙。</p>
即便是朋友,妻子,家人,我,沒有一個人能騙得了他。他是所有游戲的領(lǐng)導(dǎo)者,而我們只能服從。</p>
我重重的放下銅像,老板輕聲咒罵了一句“輕點放,不買別摸!”</p>
本來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我聞言又轉(zhuǎn)過頭來,笑笑問道“老板,這個馬賣多少錢?”</p>
老板的臉立刻換了臉色,他說“不貴,看你這么舍不得,一定是誠心要買,給你個白菜價,6萬泰銖!</p>
6萬泰銖,折合人民幣一萬多塊,我招了招手,讓老板把耳朵湊過來,然后大喊一句“你特么搶錢呢吧?”</p>
老板捂著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我拉著江琛邁開步子向前跑著,回頭看到老板從攤子里探出身子來喊了幾句污言穢語?上б故欣锼械臄傋佣际沁B著的,他沒辦法跳出來,只能看著我們跑遠。</p>
我大聲笑著,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可悲。</p>
凡是沾染到關(guān)于廖長安的記憶的東西,總會讓我失去理智,立起全身的刺,比如最后一次見廖長安時,電梯里的老大媽,比如那個賣銅像的老板。</p>
我慢慢停下腳步,卻恍然間發(fā)現(xiàn)手心里攥著的江琛的手,一片徹骨的涼意。然后我轉(zhuǎn)過頭,看到江琛煞白的臉色,和滿頭的大汗。</p>
我拉上他另一只手,也是涼的厲害,大概是心里太緊張,毛細血管末端的血液不流通導(dǎo)致的,我搓著他的手,輕聲問一句“江琛,你沒事吧?”</p>
江琛似乎沒聽到我的話,他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子,終于鎖定了我的眼,然后一把將我鎖緊懷抱里。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試著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p>
他把頭抵在我的鎖骨處,然后我感覺到一股熱流流進我的肩膀里,江琛微微顫抖著,他不斷地一直重復(fù)著一句話。</p>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沒事了,沒事了!蔽页槌鲆恢皇致呐闹募绨,路過的行人有駐足拍照的,也有笑笑看看的,大概把我們當成情侶的樣子。</p>
我不知道江琛抱了多久,菠蘿飯都快要冷掉了,江琛慢慢松開我,然后笑了笑“走吧,回家。”</p>
燈光下,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異樣,可脖頸處冰涼的液體分明是他的眼淚。我想問,可是我沒有,每個人都有想要掩藏的秘密不想被發(fā)現(xiàn),我也是。</p>
回家的時候,奶奶的院子里亮著燈,我把菠蘿飯送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阿卜也在。他看到我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去哪了?” </p>
我微微皺起眉,從他的手里掙脫,強擠出一抹笑“我和江琛去逛夜市,晚了些,給奶奶帶了菠蘿飯回來……倒是沒帶你這份!</p>
阿卜搖搖頭“沒關(guān)系。你們沒事就好,tarat,我必須給你買一部手機了!</p>
奶奶也從屋子里出來,問一句“是tarat回來了么?”</p>
我連忙應(yīng)一聲“是的,奶奶,給你帶了菠蘿飯,已經(jīng)熱好了!</p>
一邊說著,我走進屋子里,將菠蘿飯放到餐桌上,阿卜已經(jīng)扶著奶奶出來了,他也坐到餐桌旁,似乎還有話要說。</p>
奶奶接過菠蘿飯,卻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道“江琛呢?”</p>
我還沒來得急回答,卻見阿卜忽的瞪大了眼睛“江琛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