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鍋尖銳的汽鳴聲,打斷了我破碎的言語。我似乎和江琛說了很多,生命,胚胎,罪孽……可江琛又能聽懂多少我不得而知。</p>
我只知道當我把盛著粥的碗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是我似曾相識的溫暖和蒼涼。</p>
一夜過去,晨光微湮。</p>
江琛依舊穿著我給他準備好的白襯衫,他不喜歡打領(lǐng)帶。他坐在餐桌旁喝半杯牛奶,吃掉一片全麥面包,然后向我點點頭,拿著車鑰匙走出門去。</p>
深夜是情緒泛濫的時刻,而在白日下,我們又都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傷痕和情緒。</p>
我正跟著電視學習泰語的時候,納卡按響了門鈴。貓眼里她的臉色慘白,面無血色,我趕忙開門扶住她。</p>
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痛經(jīng)。”</p>
我怔了一下,似乎那晦澀的疼痛感距離自己已經(jīng)很遠了,自從懷孕后。納卡平日里歡蹦亂跳,此時卻是挪著小碎步倒在沙發(fā)上。</p>
“我一個人待著就更疼了,所以來和你說說話。”納卡接過我給她倒的姜糖水,看著碎姜末,忽的笑了一聲“中國的傳統(tǒng)?我記得中國的女孩子痛經(jīng)的時候就會喝這個!</p>
痛經(jīng)多為寒癥,在清邁這么氣候燥熱的地方,自然少見。納卡也毫不掩飾的說“我吧,從小到大沒摔倒過,全身上下一處傷疤都沒有。對于疼痛的所有的感觸都是痛經(jīng)!</p>
她笑了笑,卻絲毫沒有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盛氣凌人的感覺。相反,我完全理解,甚至可以說對‘痛’的表現(xiàn)方式。閑聊幾句之后,納卡的心思和話題很快就轉(zhuǎn)移到江琛身上來。</p>
“他跟你是怎么說我的?”納卡似乎有些期待,她好看的眼睛里有些閃光的東西。</p>
我努力地想了想,事實上我和江琛說話的內(nèi)容和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而關(guān)于納卡的更是幾乎沒有。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給納卡潑冷水,或是撒個善意的謊言給她期待。</p>
“江琛那個人你也知道的……”我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他有什么事都會憋在心里,不輕易和別人說。”</p>
納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哦!</p>
看著納卡眸間涌動的情緒,我覺得陌生又熟悉,那是單純的愛著一個人才會有的表情。</p>
而曾經(jīng),我也有過。</p>
當廖長安那個同樣海外留學歸來的妻子,在超市里將整瓶可樂倒在我的身上時,我卻說不出話來。吳美萊走之前不忘整理自己身上昂貴的皮草,然后,一揮手,各處涌來的閃光燈和記者晃花了我的眼。 </p>
于是報紙上吳美萊是不卑不亢,演足了賢德文淑的模樣,而我如同喪家之犬,成為街頭巷尾人人唾罵的小三。</p>
我記得那天港城的夜風格外冷,他從來不抽煙,可我走到他車前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滿地的煙頭和零星的沒有燃盡的火光。</p>
他的吻也帶著淡淡煙草的味道,他說,對不起。</p>
我心里的委屈波濤洶涌,可是面對他,我仍舊撐起僵硬的笑容。</p>
我說,沒關(guān)系。</p>
我沒辦法不原諒他,那是我用心深深愛著的人,他不解釋,他不許諾,他站在我面前給我一個擁抱,我就會原諒他。</p>
那之后,廖長安讓我辭去了超市收銀員的工作,給我買了房子,給我一張怎么刷也刷不爆的銀行卡。